('苏倾池原想等学戏满十年,他便走出王家村,到别的地方谋活计,可没想戏才学了七年,黑汉就死了,然后师娘顶起了戏班。黑汉刚入土,晚上,苏倾池就听到他师娘房里传来怪异的声响,他翻身下床溜出去一瞧,他师娘房里虽漆黑一片,却能隐约瞧见一汉子抓着他师娘两个乳房伏在他师娘身上踹着粗气摇晃。浪荡的婆娘。苏倾池想,他在这里怕是待不长了。果然没多久,师娘领了一个男人回来,正是那日苏倾池看到的汉子,那汉子接手了戏班儿。黑汉虽然凶悍,但是他们若学得好,倒也不会肆意打骂,但这汉子不同。汉子接手戏班儿才三天,就活生生打死了一个孩子,他们都知道,却没人敢说,只偷偷裹了那孩子挖了个坑埋了,坑上插了块木板子写上个小名儿,谁都不知到这孩子是从哪儿被卖来的,也不知这孩子姓什名谁,班子里头的孩子没几个知道自己的名字,都是黑汉给起的外号。这班子里头,除了苏倾池,其余师哥没一个没挨过汉子的毒手狠打。苏倾池虽逃了打,但他可不同于别的无知小儿,从那汉子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那汉子怕是动了他的心思了。师娘不在,那汉子便摸进了苏倾池的屋。“心肝儿肉,你可想死我了。”汉子扑到苏倾池身上就欲做那苟且之事。苏倾池摸出枕头底下藏的砖头,把这多年受的苦,挨的打,挨饿受冻的怨气全使在那一砖头上,只一下就把那汉子脑们砸了个洞。汉子惨叫一声,跌跌撞撞跑了,苏倾池却不敢再待,拢了凌乱的衣衫,一抹脸上汉子留下的唾沫,对着师娘的房间,狠狠呸了一声,“妈了个巴子的。”这院子苏倾池已经观察了几年,这里每块转头都被他摸过不知多少次,抠出墙上做了标记的砖头,踩着砖头洞,借着树杆,不费多少力,苏倾池就爬出了院子。扒出攒了七年的银钱,和窝窝头放一起,扎了个包袱,苏倾池趁着夜色,就准备开溜。“哥。”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苏倾池往墙头一看,一个小个子的孩子两手攀着墙壁,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他。“唉,你个麻烦精。”苏倾池一跺脚,“还不过来,怎么跑出来的?”小孩儿立刻撒丫子跑过来,把两个东西塞到苏倾池手里,“狗洞。”苏倾池抓着小孩儿的手一看,见那手上指甲里全是泥土,指甲缝里还混着血丝。“好小子。”苏倾池收了那两个银锭子,拉着小孩儿的手就往村头跑。夜色中,两个身影穿梭在芦苇中,偷偷解了早就藏在芦苇荡里的一条小船,小个子孩子老实蹲坐在船上,怀里紧紧抱着包袱,个子高些的踩着水把船往河中央推,等船离了岸,立刻跳上去。一条小舟,在月色和岸边水草的掩映之下,悄悄顺着河流而下。第2章 大京城胡琴儿一止。“好——”不知台下谁先带的头,堂下满场满园的老少爷们儿全都喝起彩来。甭管楼下的池座雅座,楼上的包厢,全是一片轰彩的掌声。沏茶小二穿梭在堂间,一张嘴乐得合不拢,这边添茶,那边添瓜子儿、糖豆,忙得十分带劲儿。今天这春沁园热闹如常,大堂下坐得满满当当,就连沿墙一溜儿高凳也全是人头,挤得瞧不见一丝缝儿。独眼儿的茶坊头往堂下瞧了一眼,哼着小曲儿忙着拨弄手头的算盘,一抬头,瞧见帘子外进来一人,赶忙收了算盘,拱着手迎上去,“哟,苏老板。”来人显然刚完戏,身上还着着戏服,头面儿也没卸,脸上还勾着粉彩,外眼角略往上挑,吊梢凤眼,说不出的妩媚多姿,神韵飞扬。苏倾池吊着眉梢,神色看上去并不多爽快,身后的小厮赶紧上前去搭手解彩绣的帔,生怕晚一步遭骂。“小宝儿呢?”苏倾池端着青瓷的茶杯,抿了一口。正问话间,帘子已掀开,外边兴冲冲地跑进来一个少年,“哥,你如今成了角儿啦,外头的人都在叫好儿呢。”说话之人十四五岁光景,身穿白色缎子长褂,襟口有刺绣,外边罩一件翠色对襟圆领马褂,腰际垂着一块碧色玉石佩饰,加之少年眉目清俊,五官细致如雕琢,活脱脱一个金童模样。“这么急做什么,喘口气再说话。”苏倾池这话说完,脸上的妆也卸完,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柳眉,凤眼,薄唇,尖下巴,简直比那勾了妆的“俊扮”扮相还夺魂摄魄。苏宝儿咕咚咕咚几口牛饮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一抹嘴,拖了个高凳儿坐下就拉着苏倾池的手,一张嘴动个没停,“哥,你不知道,如今京城大街小巷儿都在说你的名字呢,我瞧着,你要是再唱上两出,一准儿红遍京城。”“焚琴煮鹤,牛嚼牡丹。”苏倾池咬牙切齿,一脸被割了肉似的疼惜样儿。苏宝儿吐吐舌头,讨好地上前给苏倾池捏胳膊捶肩,“嘿嘿嘿,我的好哥哥,改明儿我也跟你学戏?名师出高徒,到时候我成了京城名角儿,我天天拿碧螺春养着您?”“皮糙肉燥的也想学戏,练字去。”苏倾池拍掉肩膀的猴爪儿。“哥~”苏宝儿不甘心。“嗯?”苏倾池音线一压,凤眼一瞪。“我去练字。”苏宝儿一张嘴噘得可以挂葫芦,临走的时候偷偷冲苏倾池扮了个鬼脸,不巧正被苏倾池瞧见,顿时缩着脖子踮脚跟儿跑了。苏宝儿下楼,正巧碰见端着个檀木匣子上来的老佘头,苏宝儿盯着那个雕花匣子,“又是送我哥的?”老佘头笑得一脸褶子,“你可说对了。”“里边儿什么东西?”苏宝儿上去就要夺。老佘头一把护住匣子,心有余悸,“哦哟哟,小祖宗,道台大人的东西可不能有闪失。”“哼”,苏宝儿把脖子一扭,把碰过匣子的手往裤腿擦擦,“一个个盯着我哥就跟盯块红烧肉似的,一窝子绿眼儿饿狼。”“小祖宗,这话在外边儿可说不得。”老佘头瞅了下四周。“我练字去。”苏宝儿饶过老佘头下了楼,嘴里嘀咕了一句,“我不说,他们也是狼。”燃着熏香的暖炉冒出袅袅香云,勾连缠绕,化作丝丝缕缕云烟,雕梁画栋的厢房之内,苏倾池眯着眼倚在软塌之上,手里摩挲着一个翡翠扳指。那扳指莹润有光,润泽无暇,外壁雕琢着浅浮雕莲花纹,纹饰图案及雕工均极尽精致,精美异常,摸上去更是一股冰清玉莹的凉意,便是不懂翡翠之人也知道这是块珍品。这扳指看似是个小物件,在大清朝,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佩戴。苏倾池手里这件材质上称,质地纯粹的翡翠扳指,那更是非皇室贵胄不敢轻易佩戴。“倒是个好玩意儿。”阴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