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怪有人说模样好,穿什么都好看。苏倾池已穿戴整齐,在腿上裹上绑腿带,又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黑革撒带挂在腰间,撒带之内装有几支箭,闻言,苏倾池一笑,催道,“赶紧起来,外头已经吹号角了。”葛冰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呵欠连天地半眯着眼睛摸着套上自己的营服。别说葛冰,同一个营里的士兵也都一个个困酣忪眼,这几天的训练强度比往日要大上许多,纵是个个五大三粗的硬汉,也未必吃得消。葛冰坐在地上绑绑腿带,“赵大哥,你咋就不累呢。”苏倾池笑笑,他怎会不累,只是进了这军营之后,他便渐渐适应了这样天未亮就起身,每日每夜的操练了,若不是这样,他倒要后悔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了。大约也只有这样,累得让他没有一点心力想别的,他才会觉着自己是活着的吧。一声轻轻的叹息瞬间消散在营帐外冰冷的空气中,营外陆续聚集了不少士兵,呼啸的风吹散了绿营兵脸上的慵散,一个个在营内抱怨连天,出了营帐便是个个英武的绿营兵,雄赳赳、气昂昂,不见丝毫倦怠。总兵亦穿戴整齐,站在营盘中央,命人给每个兵丁发了两个沙袋,绑在腿上,待一切准备妥当,一声令下,几十个营有序向营地后头进发。耳边出了风声,便是自己的喘息和咚咚的心跳,没跑多久,双腿便如灌了铅,沉沉地拖着,葛冰在一旁已经开始扭动着肩膀,浑身不爽快了,苏倾池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跟上,别落下了。”葛冰苦着一张脸,“肩膀疼。”苏倾池也知道,这军营里,随便挑一个兵丁出来,扒开领子,没一个肩膀上不是一片血肉模糊。“忍着吧,五日之后便能休息了。”冷气灌进肺里,叫人嗓子发干,苏倾池的声音不免带了一丝沙哑。葛冰也知道,便只能咬着牙,硬挺过去了。整齐的脚步声,到后来就变得散乱,原本笔直的队伍,渐渐变得松散,体力好的,在前头苦熬,体力差的,在后头硬着头皮强撑,风从前头刮过来,吹在耳边的不是风声,而是阵阵呻吟,许多士兵已经撑不住了,脚步开始凌乱,身体也东摇西摆,有不少士兵头一晕,脚下一滑,就滚到一旁的矮草堆里去了,瘫软着身体,趴在野草堆里,只为得片刻喘息,没一会儿,倒下去的人更多了。“起来——!”管队拿着旗子一喝,那些人哭丧着脸又爬起来,扶着膝盖重新加入自己的队伍中。烈日下,汗水没个尽头地直往额上冒,身上湿了一层,干一层,再湿再干,一遍遍在脊背、胸前、腋下,裤腿上留下白色的汗渍。嗓子干裂得快要冒火了,体内的液体全部蒸发了,体力早已透支,五脏六腑全在叫嚣着。咚——!咚——!咚——!心跳缓慢而旷远,仿佛随时都会骤停,沉重的喘息也像是从远方传来一样,却是耳朵里除了心跳,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嗓子一阵阵发紧,窒息的感觉沉沉地压迫过来,叫人觉得,呼吸都是在透支生命。“哥……我不行……了。”葛冰话还没说完,双腿一软,人已经往一旁倒去。苏倾池伸手一抓,张了张嘴,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嗓子像是被撕裂一样地疼,想咽一口唾沫,却发觉完全不可能,身子一软,险些就陪葛冰一起栽下去了。两人扶持着,拖着虚软的腿,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沼泽里,艰难地挪动。耳边终于听到号角的时候,支撑着身体的力量骤失,两人一头栽倒在地。浑浑噩噩回到营帐的时候,葛冰直接趴地上就睡,营帐里就没人能走到通铺边,地上零零散散地叠的全是人。苏倾池亦在其中,他仰天躺在地上,看着营帐顶部,还没来得及笑,眼皮已沉沉地垂下了。他真的一丝力气都没了。噩梦一般的操练终于挨过了五天,整个军营几乎是在那一天沸腾起来了。大约也知道士兵都累坏了,总兵大人终于仁慈了一把,这一天放行,允许一部分人出兵营,为军营添补一些物资。那一部分人,指的是平时差操表现良好的少数士兵,葛冰自然不在其内,他平时惹事生非,挨过几次杖责,因此此次出营并没有他的份。“赵大哥,好人儿,你就让我出去一次吧,求求你了。”葛冰搓着两手,哀求。苏倾池但笑不语,转身整理自己的撒带,葛冰绕过来,抱着苏倾池的胳膊摇晃,“赵大哥~好不好~好不好啊~”“赵苏阳。”有人掀帘子喊,正是管队。“到。”管队交给苏倾池一张单子,“这些是军营中缺的药品,这营中只有你懂,这事就交给你了。”“明白了。”“对了,方便起见,允许穿自己衣裳,不过归营之后立马换回营服。”“是。”管队交代完任务,将进出营的令牌交给他,便转身出了营帐。苏倾池拿着单子,地对葛冰耸肩,“你看,可不是我不让你出去。”“啊~”葛冰仰天哀嚎,捂着脑袋倒在通铺上。“下次一定让你,如何?”苏倾池看了眼手中的单子,又瞧了眼垂头丧气的葛冰,笑道,“下个月应该还有一次出营机会,大约有三天,可不比一天爽快?”“当真?”葛冰眨着大眼睛,一闪一闪,露出小虎牙。“自然。”苏倾池想笑。葛冰想了想,妥协,“好吧,那赵大哥这次出去给我带一串冰糖葫芦回来。”苏倾池无奈地摇头,笑道,“这时节,哪来的冰糖葫芦?”葛冰两条秀气的眉毛又皱了起来,“怎么这样啊,我的糖葫芦,我的糖葫芦。”他在通铺上滚来滚去,竟是耍起无赖来,苏倾池忍俊不禁,叹了口气,“好吧,若是有,我定给你带,若是没有,你也别怨我,如何?”葛冰噘着嘴,大约还有些不满意,苏倾池又道,“只盼着别被守营的士兵搜出来。”葛冰一想,“那赵大哥还是别带了,万一被搜出来,可得受罚,一个糖葫芦被罚二十下杖责,太不值了。”虽这般说,他噘着的嘴还是没松,一瞧便知,这心里不爽快。苏倾池将单子叠好,和令牌放一块,拿出一套衣服,换下身上的营服,将衣带整理好,转身,葛冰正瞪大眼睛瞧他。“赵大哥……”葛冰上下将苏倾池打量了个遍,末了,吞了口口水。苏倾池瞅他一眼,不明所以,等了片刻,见他不讲话,便将单子和令牌放进怀中,撩了帐帘走了出去。水色的袍子,浅青的马褂,衣服自是极普通的,并非上好的料子,然而苏倾池一出营帐,顿时引来一片骚动,各个营帐之内皆有人探出脑袋,不停张望,更有莽汉对着苏倾池吞了一大口口水。苏倾池神色如常,遇见巡职的士兵,亦会对他们点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