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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内一片浓柳垂烟,假山怪石瘦水,亭台水榭楼阁,一看便知是个富贵家。圆形拱门上红字雕着“雅苑东厢”四个字,探身望去,那方雕阑碧窗之内,一位相貌儒雅的男子正低首拨弄算盘,气定神闲,大约账目略有出入,他的眉心微微蹙起,顷尔,有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渐进,一个纤细的身影扑进男子怀里,脆生生地喊,“爹爹。”“旺儿。”男子面露慈爱,伸手将账本合上,俯身抱起那孩童,笑道,“可是又顽皮了?”小孩一撅嘴,屁股扭了一下,“才没有,娘亲让旺儿给爹爹送点心。”说着,别在身后的小手伸到前头,露出手上两块云糕,咯咯地笑,金童一般粉雕玉琢,模样颇是喜人。男子笑着捏了怀中孩子粉嫩的脸颊一下,“旺儿当真懂事了。”孩童笑得更欢快,连带着脖子上挂的一块玉石都跟着抖动起来,那玉石晶莹剔透,虽是羊脂玉,却莹润有光。那玉正面雕着“莫失莫忘”四个字。背面却是两句短词: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墨旺,莫忘。视线逗留一会,便出了府,沿着大街行了小半个时辰,恰进了一条胡同。一处四合小院儿,远门半敞,里边传出阵阵嬉笑逗闹的声音,倚门望去,院角一颗大树之上,一个朗目星眸的英气男子正翘腿坐着,姿态潇洒,手中举了一只蜜桔,正戏弄着树下身形清瘦的年轻人。“白茗,你上来呀,哈哈……”“你别欺人太甚。”年轻男子秀美一皱,破显出一些稚气,一双灵动的眸子在院内转了转,旋即卷了袖子搬了一架木梯子过来,架着树干,便往上爬。树上男子似乎早料及他这一招,并不慌乱,却是托腮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对方,自脸颊至腰身,目光甚是肆意。年轻俊俏的男子面色红了些,随即恶狠狠一眼瞪回去,这一眼倒没什么狠意,却无端叫人心痒,树上男子方有些坐立不住,伸手就要拉他,那俊俏之人却不领情,只当他又是起了什么主意捉弄他,一把将他的手打开,却不想身形一晃,整个人竟向一边歪去。树上俊朗男子方大乱,足尖轻点,飞身将人揽入怀中,旋身在一旁空地停稳。怀中的俊俏男子面色微白,尚有些惊魂未定,神色叫人怜惜。“白茗莫怕,白茗莫怕。”身形高大的男子方生了许多愧疚,揽着人软言安抚,“以后再不逗你了。”“骗人!”这句话他说了百八十遍,莫说白茗,便是他自己也不信,不过被这般当机立断地拆穿,男子依旧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罢,罢,今日带你去看猴戏,如何?”“当真?你若再骗我,我,我就……”“走罢走罢,小祖宗,去晚了,猴戏可都没了。”男子霸道地将对方手攥在掌心,白茗这才眉开眼笑地随他出了门。两人的身影消失,方露出树下藤椅上正闭目小憩之人,那人身上盖着薄毯,面容白净,相貌俊美,只是眉间细细蹙着,不时掩袖轻咳两声,未免多了几分病弱姿态,这样昏昏沉沉,好容易得了片刻浅眠,便有人从院外进来,打断了他的短梦。“回来了?”他的声音略透出一丝倦意。对方走至他跟前,无甚表情地将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些,“好些了?”他点点头,言语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面上染了些不正常的嫣红,虽是这般,却在瞧见对方微皱的眉毛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伸出瘦削的手拉住对方,“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楼里了么?”“楼里无事。”孱弱的男子微微一笑,低语,“景昭,待我好些吧,我没多少日子了。”这一番话让立着的男子呼吸微滞,旋即拧紧了眉毛,甩开他的手,“我还有事。”竟丢下他,大步向屋里走去。院中央的男子垂下眼眸,露出苦笑,当初那般气焰嚣张的商三少,竟会落魄到向一个男人摇尾乞怜的地步,世间所谓情爱便是这样熬煞人心么?心高气傲如他,如何落得这般田地?这大约就是世间所说的一报还一报吧,若当真如此,他也没有怨言了。已经八年了,那人终于对他有了一丝情意,这般他还奢求什么?十年期限还剩两年,而两年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归于尘土,早知结局,还有什么心力同那人割心刮肉地斗?摇尾乞怜也好,自甘下贱也罢,他这道情劫,终究得耗尽他的心力,只待油尽灯枯时,对方能如念着那人一般念着自己,便是造化了。身子一轻,却已被人抱起,男子讶然。“天凉了,还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想给谁看?”对方言语透出恼意,英挺的眉毛紧蹙。“我死了,你会不会舍不得?哪怕一点点。”对方没有理他,他兀自喃喃,“我舍不得就那么去了,若我走了,还有谁同你斗气,还有谁能陪你,天凉了,一个人睡终究会冷。”对方沉默半晌,男子也不求他能回答,便闭了眼睛靠在他肩头。“……我不会让你死。”男子垂下的眼皮缓缓抬起,浅浅翘了嘴角。院外柳棉飞絮,因风而起,轻扬舒卷,帝京满目繁花如锦。这个时节恰是艳阳暖日,柳暗花明时。……梦境流转,自京城繁华地直四川苦寒军营,却独独不见了一人。赵苏阳眼皮之下几番滑动,呼吸变得急促,然视线搜遍梦境中每一处角落,依旧找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一觉惊醒,额上早已经细汗密布,自此,他一夜未眠,心中空荡荡,若有所失。赵苏阳靠在床头,身上半搭着被子,他仰头,一道湿汗从额间滑下,一直没入微敞着衣领处精致的锁骨,“我魔障了么?”他喃喃,掀开被子,下床蹒跚进了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精神稍微好了些,他拉开窗帘,窗外还是一片朦胧的晦暗,天际只有一片极浅的微光,只能瞧出隐约的白。几乎每日,赵苏阳都是在这样晦明的光线中醒来,然后望着窗外发呆。日子过去几个月,赵苏阳下班回来,在门缝里看到一张字条,赵苏阳确实打算把这件两居室的房子出租出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对方说留了他的号码,会在这两天联系他。这一天,赵苏阳刚将洗好的衣服晾起来,转身进了房门,还没走两步,身后便有人敲门。隔着防盗门上的门纱,他瞧见一个身形高个的男子,因为背光,瞧不清面容,单凭轮廓,对方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赵苏阳臂上的袖子卷至手肘,露出精瘦白净的手臂,一双手因为在水里泡过,手指略有些红,隔着门纱,赵苏阳声音清淡,透着疏离,“有事?”“赵苏阳?”男子的声音浑厚,具有男性特有的低沉,熟悉得令人心悸。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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