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研伸出手臂搂他脖子,眼角余光瞥到了被他遗忘在门口的行李箱。深咖啡色带拉杆的箱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旁边是蓝绿色的防盗门,严严实实地关着,守住这一方平安。泪,从眼角滑落,滴在布艺沙发上,晕出一小片暗纹。爱语,仍在耳边不停呢喃,言研闭上眼睛享受最后一波快X感。我爱你。对着他爱的人,勇敢说出口,不要留下遗憾。不知走了多久,斐然迷迷糊糊中上了公路。巡查的交警路过他身边,下了车,走上前,看着面前有些惨不忍睹一人,小交警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从昨儿夜里就开始下起的大雪,到了现在仍没有停的意思。而这个在雪中行走的人倒像是一尊活着的雕像。不,应该说是行走的雪人。因湿透而加深了颜色的驼色大衣外添了一层来不及化的雪披风,看上去倒像个十足的雪人。头上顶着一小撮雪,脸颊冻到发紫,双目凹陷,眼神涣散,嘴唇已失了血色,就连一般的乞丐看着都比他强些。“喂,你,”小交警唤住他,“需要帮助吗?”斐然动作极缓地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小交警怀疑他不是遭了抢劫就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知道吗?”斐然脚下一顿,转过身,低低地答,“我叫斐然,家在x县,不远。”“那还不远啊?!”小交警寻思着这人神智还算清醒,就任他自行去了,只冲着他憔悴的背影喊一句,“早点回家吧,别在外面瞎晃了,到天黑雪会下得更大的。”斐然想说,回家,没错,他正在回家的路上。回家的路上,言研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一次见到大概在----他,记不清了。少了那人的鼓气加油,斐然的回家路走得更加艰难。到了深夜,雪果然越下越大。抬起头,急欲喧宾夺主的雪白似要铺满了整个夜空,冰凉落进眼底,他闭上眼,等待那阵不适感过去。抬起头,手指已不听使唤,他只能勉强用冻肿的手背擦去睫毛、眼睛周围的雪花,他需要看清前方的路。寒冷加剧,他却没了感觉一般不皱一下眉头不喊一声痛,即使浑身不自觉地哆嗦,即使每一道冷风刮在身上都如利刃划过,即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原来疼痛也可以习惯,可以麻木的。言研突然从远方走来,捧着一团雪球,狠狠朝他砸来。溅了一头一脸的雪,言研咧开嘴巴,露出雪白的牙齿,捧着肚子笑到快岔了气。而他,已经不会笑了,冻僵的脸上扯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他好想好想伸出手去抚摸一下面前男孩的面孔。触手冰凉,只有很快被余温熔化了的雪落进他掌中,男孩失了踪影。他知道,找不回来了,他的言研,已经不再属于他。低垂下眼,他努力抬脚走下去。这场雪,会不会将他掩埋。如果能在断气前的一秒,看一眼被他和言研抛弃的家乡,该有多好。那里,是否还有两个单纯无忧的男孩在田间、池塘玩耍嬉戏。一个叫斐然,一个,叫言研。这一觉言研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能听见楼下小区里大爷收音机里放的戏,咿咿呀呀的,很是好听。一睁开眼面对着他的是金皓晨那张超大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和游戏光碟,靠近右侧的一角单独摆放着一张相框。里面是他和金皓晨的合影。不记得是哪一天照的了,只知道他脸上洋溢的幸福从心而发。言研抱着被子赖在床上不想起,贪婪地汲取那个人留下的味道。陷落爱的时候,是最不可理喻的傻瓜。他想当个一辈子的傻瓜,只要有那人一直,在身边。金皓晨打开门,探头进来小声问了一句,“醒了吗”言研闭着眼睛哼哼了一声。金皓晨笑,转身去了厨房端出一小方桌摆在床上。言研靠坐在床头,神奇地看着小方桌上出现的豆浆油条,“你什么时候去买的”金皓晨难得腼腆地笑了,“兴奋得一夜睡不着,天刚亮就去买了,微波炉里热了几回了,就等着你睁眼呢!”有一种甜从心头化开,蔓延到四肢百骸。言研皱皱眉头,“没刷牙。”金皓晨跟着皱皱眉头,“这种时候你就别说这破坏气氛的话了,电视里哪个男主角会先伺候女主角刷完牙才递上早餐的。”言研笑得歪倒在床上。 第117章 完结篇眼皮,沉重得像压了一座山在上面。模糊的景物闪现了几次后,他终于费力地睁开眼。触眼是无边无际的白色,这个世界被漫天的雪掩埋。这一次,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就连风声,呼吸声也消失不见了。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还能醒过来。是因那残存的执念吗上天也不肯仁慈一点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睡去,还非要他在世间多逗留一刻感受最后的痛。其实,也没有多少痛了。身体几乎僵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雪地上睁着眼睛看纯白的雪在太阳底下一点点消融。它的生命短暂,一夜浮华一夜梦。他想到了自己的人生,短短三十年,碌碌无为,究竟有何意义年轻时候怀揣着单纯的梦闯入大都市,却陷入一场爱恨纠葛,一事无成。从没向命运低过头的斐然。这一次,脆弱得一塌糊涂。那个他爱了一生的人,等了他多少年而他,又何尝不是在等。十年,整整十年,他唯一想的事就是回到那个人身边。这也成了他活着唯一的目标。而如今,那目标被粉碎得彻底,亲手毁了它的人,竟是他的至深爱人。他想,如果十年前那个人说不再爱他,也许,他不会走这条极端的路。痛苦一时,把那个人连同回忆一起埋葬。他也许还能坚强的站起来,努力挣扎求生存。十年,疲惫至极的十年,心被划开深深的口子只塞了一个名字进去,缝缝补补后他守着那名字,努力撑过十年。这一次,同样的位置,划上更深的一刀把那名字生生拽出来。而他,无力再去缝补。他没有信心再撑一个十年。这一次,没有可以撑下去的目标。就这样走了吧!他动了动手指,再将那肿胀冻裂的手掌平放在雪地上,抓一地雪,还没完全丧失功能的胳膊撑着身子,往前挪了一步。他欣慰。离着家乡,更近了一步。然哥,大学是什么样的蹭着地上冰凉的雪,他艰难地挪动手臂。大学是一起走过的田间小道,麦苗、黄豆在这里长成。言研追着斐然的脚步跑了几百里后才惊觉彼此已少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