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双坐在床边,手里把玩着刚擦干净血迹的面具,又看看老老实实躺着的人,忍不住叹气:“现在可好,咬到自己了吧。还痛不痛?”“废……话……”红尘才动了动被涂了好几种药膏的舌头,就疼得龇牙咧嘴,却不肯示弱,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还……不……都……是……因……”“对,对,都是因为我。”捂住红尘的嘴,君无双了然于胸,一吐长气:“是我没有早些告诉你,害你误会。”?!红尘瞪着面带微笑的君无双——看他差点咬断了舌头,才肯说啊?君无双察言观色,怎不知他心思?但只含笑不语,墨玉般幽邃的眸子却柔若春风,抚过他眉梢鬓角,最终对上了漆黑星亮的双眼。脸不自觉地发起烫来,红尘虽然警告自己绝不要退缩,但当看到君无双那双瞳孔里映出的人满面通红,一脸痴醉时,终究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暗啐自己不争气——不就是一对勾魂魔眼吗?却似真个将他的心神魂魄都勾了进去……连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呵呵……”水晶般清冽的笑声从心底逸出。君无双捂着红尘嘴的手慢慢移上他斜飞入鬓的浓眉,轻轻摩挲着,就在红尘又羞又期盼的注视下,一分分低下了头。火热又急切的唇彼此找到了对方,却因顾忌着红尘的伤,只轻柔若羽地微微蹭过。一直软到心里的触感令红尘飘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如此温柔体贴的无双,怎会骗他?“红尘,我最喜欢的人就只有你,红尘……”君无双低低呼唤着无时无刻不在心田流淌的名字,直起身,正视红尘,微微一笑:“言归正传,实不相瞒,我的确是贺兰氏后人,也确实是你们所说的魔教之主。”“啊?——你,呜啊——”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他亲口承认,红尘仍不免吃了一惊。急着要说话,却一口咬到伤舌,痛彻心肺。无奈地叹口气,君无双摇头:“就知道你急躁。算我怕了你了,等你明天伤好一些,我再说罢。免得你一激动,真把舌头给咬了下来。”见红尘一脸不服气,他轻笑道:“快些睡觉,等你养好了舌头,你问什么,我绝无隐瞒。”“……不……准……骗,骗我……”收到一个微笑的保证,红尘总算释怀,阖上了眼皮。说实话,他也真有些累了……舌头本来很疼,不过无双的药实在一流,涂上不多时,如今已药力渐生,伤口清凉一片,痛楚大减。看来,睡个好觉不成问题。夜色慢慢笼罩了竹屋,一切都模糊了。君无双的银衫也在初升的一线月华下泛着朦胧光泽。双眸却流动着比月色更明亮百倍的光彩,温柔逡巡在红尘睡脸上——真的很喜欢,说不清原由,可他就是喜欢。连红尘的莽撞暴躁、啰嗦呆笨都可以一并包容的喜欢……笑容蓦然敛去,银烟一晃,已悄无声息飘出屋外,声轻若不可闻:“何事找我?”夜罗刹双双一躬身:“是关于段氏——”君无双银袖轻扬,截断两人话语,一指远处竹林,走在了前边。夜罗刹一呆,旋即会意教主是怕吵醒了屋内人,便并肩跟上。三条人影方没入林中,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精光四射的眼睛盯了竹林观望片刻,确定无人返回,他飞快掠近竹屋,手一甩,将一物沿门隙抛入,随后迅速消失黑暗之中。什么东西?突然有个硬物砸到胸膛,红尘登时醒转。揉了揉眼,不见君无双,咦了声,翻身坐起。“啪嗒”,一物从胸口掉落。捡起一看,原是一块布巾包了颗石头,难怪砸得他有点痛。谁搞的恶作剧?正想扔掉布巾,月光下无意一瞥,红尘忽然张大了双目——布巾上,竟用墨笔弯弯曲曲画了不少线条,还有树林假山的标记,像极一副地图,还颇熟悉……不!这就是君府的地图!看惯了行军布阵图,红尘对地形倒是特别敏感,很快就在上面找到了自己所处竹屋的方位。手指微微颤抖,沿着从竹屋上引出的一条朱砂线直到尽头——两个小小的墨字赫然刺入眼瞳:地、牢。心猛烈一跳,牢牢攥紧布巾,红尘目光闪动,握了握拳,霍然大步走出门外。地牢必定有古怪!“无双,但愿你没有骗我,我也始终相信,你不会欺骗我……所以,莫让我对你失望……”借着月色,循地图标识一路穿过花圃,刚转过座凉亭,猛然见两个护卫直挺挺站在面前。他唬了一大跳,正要提掌拍出,却发现那两人全身僵直,只余眼睛乱转,显是被人制住了穴道。一时惊疑不定,从两人身边绕过,继续前行。没走出十余步,前边又有几个护卫穴位被封,僵立路边。红尘至此,心中已明了,必定有人暗中相助,替他解决了沿路看守。眼见事态越渐神秘,他心头也益发沉重,加快步子,一溜烟掠到靠墙的大片假山前。果然不出所料!两名护卫东倒西歪地瘫软草丛里。他一脚踢开两人,仔细敲了敲长满青苔的石头。沉重暗哑的声音锵锵传来,青苔掩盖下的原来是一扇铁门。浓浓不安充斥胸臆,他飞快搜过那两人身上,找到一串钥匙,手微微颤抖着打开了铁门。月光立刻泻进门后那一道斜斜长长,似直通地底的阴湿甬道,两边凿凹的石洞里,灯黄如豆,颤跳不停,映着他阴晴变化的脸。地牢里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无双……那天胡儿的惨状蓦然涌上脑海,他激灵灵打个冷战,一咬牙,拿过一盏油灯,直落深处。百来级的石阶原本一蹴即就,他却觉得像漫无尽头。好不容易走完最后一级,昏暗灯光下望见墙角稻草堆里缩成一团,被重重铁链锁住的人影,几乎忘了舌头伤痛大叫起来,急忙捂住。“谁?”那团人影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嘶哑的询问。红尘却松了口气——不是爹娘的声音。爹娘并没有被关在地牢!他就知道无双不会骗他的!之前所有的担忧一扫而空,他心情好到极点,望了那人几眼,见他胡子头发纠结一片,全身又脏又臭,也不知多少年没洗过澡了,哪有兴趣多看?转身就要上去,那人哑着喉咙叫道:“慢,慢着。你,你不是这里的看守?”他沙哑的嗓音里倏地带上无穷惊喜,用力扭着被铁圈钉死在墙壁上的手腕,似乎想伸手抓住红尘:“你别走,小兄弟,我求你帮帮我,你过来杀了我,杀了我。”以为那人是要哀求救他出去,谁知竟是求死!红尘大吃一惊,瞪着他,说不出来话来。眼光瞥过他右手,不禁一寒:那人的右手不见手掌,只有一段光溜溜的骨节。“你也看到了,我的手早就被斩掉了,就算能出去也是个半死不活的废物。你就当做善事,杀了我吧。”像是看透红尘心里震惊,那人又张了张嘴:“那个贱人怕我咬舌自尽,就把我的牙齿都打断了。她要折磨我,不让我去见莲初,可我偏偏不遂她的愿。死贱人!贼贱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