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他静了一下,随即微笑:「我送大皇子。」跟他走出书苑时,我发现,他被镇纸青石砸中的那条腿行动间有一点迟滞。七岁孩子的手劲,有时候并不弱,心肠,更狠毒。第162章 番外 【思君】2太子一定是想对付秋太傅的,可父皇并不昏庸,不会听信太子和皇后,治秋太傅的罪,反而在第二天,命人来书苑传了口谕,要秋太傅尽职管教顽劣不听话的学生。这才是个明事理的帝王该做的事情。我对父皇的倾慕更深几分。太子对秋太傅的憎恶也与日俱增。这恨意,终于在一年后攀至顶峰。父皇生辰将至。秋太傅也要考察学生功课,要诸皇子各自写幅字,送给父皇当贺礼。我执着笔,明明有许多话想要跟父皇说,然而面对白纸,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他在我记忆里,除了遥遥一望那模糊身影,也真的跟白纸没什么分别。思量再三,我落笔,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写下了「文成武德」四个圆润挺拔的大字。父皇当得起这四字。而我,也想有朝一日能成为和他一样威慑天下的帝王。秋太傅夸赞我写得好。太子「啪」地掷笔,不服气地嚷道:「他年纪最大,写得比本宫好算什么?」「运笔如为人,本来就不问长幼,只论风骨。」秋太傅垂眼看着太子案头的字帖,轻声笑:「日后,你自然会懂。」太子没再吵闹,只用小手抓紧了他的字帖,揉至发皱。我仔细地裱好那四个字,幻想着父皇收到这贺礼的情形,雀跃又伤怀。父皇的生辰,从来都没有我出席的份。这份礼物,我无法亲手送给他,只能由秋太傅为我转呈。可我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微薄的期盼,最终也化为泡影。父皇生辰之前的那天,宫中上下都忙于最后的打点。书苑也早早放了堂。我回到开元宫,想着贺礼不该如此寒酸地献上,于是翻箱倒柜,找出了娘亲生前放首饰香扇的锦盒。盒子已经半旧不新,但至少可以入眼。里面放着柄檀香木扇,香气如故,人已杳然。还有两对小小的玛瑙耳坠,一根朱玉凤形发簪。那几乎,就是娘亲一生最珍贵的遗物。我取出扇子和首饰,揣着空盒回书苑。那一天,我看到了这生也忘不了的白日噩梦。书苑的门虚掩着,秋太傅就靠坐在他平时讲学的座椅里,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张着,凝固了无限痛楚。他看着我,却已经不再有呼吸。颈中有道深深的勒痕。右手,被戒尺戳穿了手掌,钉在书案上。半凝结的鲜血,还在从他手掌伤口里缓慢流出,沿着书案桌腿往下滴。我那幅字帖,已撕成了无数碎片,被风吹得满地飞卷。我的心,也在那瞬间粉碎。秋太傅走了。缉凶一事,追查到太子头上时,便在皇后一声「荒唐」的训斥中不了了之。新来的先生对太子恭敬异常,仿佛他才是太子的学生。太子气焰越发地嚣张,看向我的眼神里写满鄙夷和挑衅。我默然,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再不出声。倘若我没有年少气盛地露锋芒,想搏父皇的好感,得罪了太子,秋太傅是不是,就不会死?我无法知道答案,只是一再告诫自己mdashmdash等!现在的我,羽翼未丰,又是孤立无援,我永远都没有赢的可能。我不再寄望于任何人,托病请了长假,回开元宫休养,避开太子嫌恶的目光。花开又凋零,鸿雁悲秋鸣。我日以夜继,埋头治国经略,兵书战册,完全不知三年时光已悄然飞逝。偶尔一天,我阅了半天书卷,闭目休憩养神时,听到院中有人清脆欢笑,声若玉铃。推门,就看见个玲珑娇俏的身影,在跟另外几个侍女踢毽子。晶莹的汗珠流过她红扑扑的脸颊,甩飞空中。她转身,回眸,笑容甜美可人。可人是新来的侍女,小我一岁,活泼灵动,可替我缝补练功刮破的衣衫时,那神情,专注而美丽,让我想起了温柔早逝的娘亲。很久,都没有人像她这样,愿意和我说话,愿意对我笑,愿意在我舞剑练枪时,开心地在旁边拍手欢呼,愿意拿帕子,替我擦试额头的汗水。满院凄清寂寞的草木,似乎都因为她,有了生气。我轻轻地握起她白嫩的小手,用嘴唇轻触她玫瑰花瓣般粉红的指甲,胸口暖暖的,很满足。她大概,是我出生至今最珍惜,最想好好呵护一辈子的人。她怕痒,咯咯笑着从我掌中抽回了手,跑得远远的。我无意间转眸,发现墙角草丛里有窝刺猬,玩心忽起,抓了一只追上去吓唬她。她惊叫着在开元宫里四处躲藏,我就不停地追逐她,最终和她双双滚倒在柔软的草丛中。头顶,有金黄璀璨的落叶旋转飘飞,落在她因奔跑剧烈起伏的胸脯上。她小巧的唇,也红艳得像鲜润的花瓣。我瞧得目不转睛,低头,怀着无比珍爱的心情亲了亲她的嘴唇。少女的青涩芬芳,占据了我整个世界。当天晚上,我和她,在旖旎的烛焰里欢好。第一次尝到人间极乐的滋味,我失控了。她小声啜泣着,很委屈地看着我。「可人,可人helliphellip」我在她柔软温暖的体内寻找着归依,吻去她眼角咸涩的泪滴。「别哭,这辈子,我只喜欢你一个。除了你,我不会爱上别人的,可人helliphellip」翌日,阳光洒满床头,她还蜷在我怀里贪睡。我取了娘亲的朱玉凤簪,替她绾起了乌黑发髻。我已经把动作放得很轻柔,可还是惊醒了可人。她羞红着脸,伏在我胸口听心跳。我紧紧抱住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想我永远都会爱她如珍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没多久,我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惊喜。可人怀上了我的孩子。我小心翼翼地摸着她微隆的腹部,想到里面是我和她的骨血,那种欢喜,简直无法用任何言语笔墨形容。可人也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中。唯一不快的是,她的几个手帕交在她耳边絮叨,看到我时,几人即刻收声。我虽然没听见她们说了什么,但只要想一想就知道她们是在数落可人,为何会找上我这个无权无势不受器重的大皇子。宫中趋炎附势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我丝毫不在意,可是见到可人原本欢快无忧的眼神多了丝黯淡时,我还是觉得心脏微酸。她应当,过得比现在更好。我已经等待了太久,也该开始为将来策划。这个念头,在孩子出生后变得越发强烈。小小瘦弱的一个男孩儿,哭起来却劲道十足。只有我抱起他。他才止住啼哭,黑琉璃般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我和这个破败的开元宫。我用鼻尖情蹭他嫩嫩的小脸,嗅着他身上的奶香味,闭上了眼睛。「叫他明周吧,日月之明,周全之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