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祥斋的东西好是好,就是工价太贵了。”他对长兴抱怨。长兴笑道:“小爷如今还心疼这点工价吗?”“不是我。”怀安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便上了马车。回家的时候,礼部的宴席才刚刚开始,家中庆贺的宾客也将将散去。许听澜忙的晕头转向,囫囵了儿子的脑袋一把:“野回来了?”怀安强调道:“娘,我是巡铺子去了。”许听澜啼笑皆非:“看把你厉害的!”怀安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里面躺着一对四珠葫芦的耳环。许听澜惊喜的接过来,在耳畔比划着:“好看吗?”怀安十足认真的说:“东西一般,主要是娘衬得它好看。”哄得好娘亲心花怒放,又把芃姐儿捞过来,将金镯子套在她肉乎乎的藕节儿一般的小胳膊上。……入夜,前院的婆子来传话说,老爷喝多了,两个小厮要搀着他进内宅,令她先来知会一声。宅子大了规矩也多,前院的男仆进入内宅,是要提前打好招呼的。新科状元的亲爹,不被灌醉才奇怪呢,许听澜早有预料的点点头,命人拿刚熬好的醒酒汤进来。话音刚落,便见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搀着醉醺醺的丈夫进来,一路去了东屋。怀安帮娘亲一起,将老爹外面的衣裳脱了,又脱去鞋袜。沈聿像个软手软脚的提线木偶,人人摆弄。看到许听澜,忽然哼哼唧唧的告状:“礼部那些人……喝起酒来像土匪一样,实在是……有辱斯文。”“对对对,都是土匪。”许听澜随口敷衍着,往他嘴里灌醒酒汤。“不喝了不喝了,不胜酒力。”沈聿推推搡搡的直摇头。许听澜万般无奈,只好说:“怀铭高中状元,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必须满饮一杯。”“是吗?”沈聿含混的笑笑:“那得喝。”说着,接过醒酒汤,咕咚咕咚的灌下去。“好酒量好酒量。”许听澜哄孩子似的,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扶他靠在床头。怀安叹气:“这也太好劝了,怪不得醉成这样。”许听澜将丈夫交给儿子,转出内室,问小厮:“老爷都喝成这样,大爷呢?”“大爷也喝了不少,回东院歇下了。”小厮道。许听澜点点头,使唤儿子:“怀安,带着醒酒汤去瞧瞧你大哥。”儿子长大了就是好使唤。怀安便提着食盒,穿庭过院,来到东院。怀铭读书专注,院子里清净别致,没有一点鲜亮扎眼睛的东西。小厮丫鬟从屋里出来,朝怀安行礼:“安哥儿来了,大爷要一个人待会儿,让我们先出来。”怀安道:“我知道了。”大哥喜静,这一整天闹哄哄的,一定吵的脑子都炸了吧。因此怀安蹑手蹑脚的走进内室,只见老哥已经换下一身状元红袍,靠在床头,阖着双眼,气息匀称,倒像是睡得很熟。他轻轻将食盒放在案头,正要离开,发现桌上扔着一支尚未开笔的紫毫,好东西啊好东西,偷走!再看架子上,一刀上好的生宣很适合作画,偷走!松烟墨,偷走!歙石砚,偷走!殿试都结束了,这些用不完的文具当然要传给自己的好弟弟啦。他捧着个篮子狗狗祟祟的贴边溜走,溜到一半,不留神踢到凳子,发出“砰”的一声。怀安一时间愣在原地屏息凝神,再看向老哥,居然毫无反应。“这是喝了多少啊,睡得这么沉。”怀安轻声嘀咕。忽然玩心大起,将篮子搁在一旁,从笔架上摘了一根小楷笔,蘸饱墨汁,悄悄溜到老哥床边,捂着嘴窃窃的笑,打算在他脸上画个小胡子。谁知还未落笔,怀铭忽然睁眼,一把抓住他手腕,勾手,锁喉,反剪双手,一气呵成。怀安惊叫:“大哥你没醉啊!”怀铭冷笑:“我这个年纪,又有父亲在前头挡着,能喝多少?”怀安恍然想起大哥只有十七岁,大家喜欢灌状元喝酒没错,可谁会真的灌一个未成年呢?凡尔赛啊,赤果果的凡尔赛啊!“哥,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怀安哀嚎道:“有话好好说!”“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怀铭咬牙切齿的勒紧手臂。怀安挣扎两下:“哥,你放开我,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你看完保证就不生气了。”“什么东西?”怀铭只撒开一只手。怀安从袖中掏出一支发簪:“喏,你把它送给我未来嫂子,她一定喜欢。”怀铭这才将他完全放开,接过发簪,只见簪上是两只点翠的蝴蝶栩栩如生,肩膀和触角都在颤动,仿佛下一刻就会翩然飞到空中。美则美矣,只是怀铭这样的男子眼里,发簪长得都差不多。“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他问。怀安笑道:“今天去梦祥斋碰到了未来嫂子——我没有打扰她哦——她正在挑首饰,应该是相中了这支发簪。但你看这工艺,不是一般的贵,便又放下了。我当时走了,回过头,又让人悄悄去买回来了。”他说着话,脚步已经溜到了门口,趁老哥不注意,撒腿就跑。“你站住!”怀铭想到白日里他当着全城人的面拉的那条竖幅,搁下发簪,一路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上房。怀安看到好娘亲正从东屋里出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娘,救命啊!”许听澜见兄弟俩快要打起来了,假装屋里有人叫她,说了句:“哎,来了。”便转身回屋了。怀安傻愣之际,怀铭一把薅住了他:“不是永相随吗?你跑什么?”怀安赔笑道:“那只是应援词,烘托气氛用的,你都要揍我了我还不跑啊?”怀铭乜了他一眼,拿这个弟弟没办法,正色问:“发簪花了多少钱?”“没多少,”怀安笑道,“兄弟之间不讲这个。”怀安嘴上大气,心头滴血,老天有眼,这本来是他给大哥大嫂准备的新婚贺礼啊,现在笔墨纸砚没偷成,为了保命提前把发簪搭进去了,又要多花一份钱准备贺礼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啊!第114章 芃姐儿抱着虎头枕从屋里跑出来看热闹, 结果两个哥哥已经休战了,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没有重新开战的苗头, 生气的迈着小短腿回房睡觉去了。许听澜也从内室出来,关心的问怀铭感觉如何。怀铭笑道:“不碍事,母亲,没喝几杯, 是父亲教我装醉的。”许听澜啼笑皆非,还是命人拿来解酒的葛根水,并一些容易消化的点心, 还给怀安端上一碟糖橘。母子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云苓进来说:“前院来了个掌柜, 找安哥儿的。”“找我的?”怀安放下茶点来到前院, 见是孙大武。孙大武跑的额头见汗,这么晚打扰东家,有些赧然的说:“东家, 赵二打凤妮, 女工会去拉架还不老实,现在被捆在院子里呢,众人都不知该怎么办, 来请东家示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