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您的车去上学。”怀安赔笑道。“下车。”怀安就不下去,车夫却突然催动马车,缓缓朝胡同口的方向行去。谢彦开冷笑:“你给车夫塞了多少银子?”“二两。”怀安老老实实道。谢彦开倒抽了一口冷气:“你可知道他每月月钱多少?”怀安继续赔笑:“谢伯伯,这不重要。”谢彦开忽然喝一声:“停车!”车夫迅速勒紧了缰绳,马车在大街口停下。“这车租给你了。”谢彦开二话不说,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哎!谢伯伯,您慢点!”四下漆黑一片,怀安手忙脚乱中摸到一把雨伞,跟在后面跳下马车。“别跟着我。”谢彦开走在昏暗潮湿的街道上,长随追在后头。怀安小跑跟上去,撑开雨伞替谢彦开挡雨:“我不是怕您淋雨吗?”谢彦开冷哼一声。“谢伯伯……”“别叫我谢伯伯。”谢彦开道。“哦,”怀安顺杆爬,“岳父。”谢彦开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瞪他一眼斥道:“不许乱喊。”“泰山。”“泰山也不行!”“爹爹~”怀安干巴脆。谢彦开平地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一跤。第176章 “您看您看, 雨天路滑,还是让怀安扶着您走吧。”怀安道。谢彦开拂开他的手:“沈怀安,你到底想干什么?”怀安瞥见街旁的馄饨铺子开门了, 店面狭窄,门前两张方桌,几条板凳,撑起割草棚子遮风挡雨, 桌椅板凳都是油腻腻的,一看就是寻常百姓填肚子的地方。“爹,咱们坐下来吃碗馄饨, 您就给我一顿饭的时间, 听我解释嘛。”“不许乱叫!”谢彦开冷声道:“我要真是你爹, 早打断你的腿了!”怀安没脸没皮的笑着:“您以为我爹不打吗?不过没关系, 我从小腿多。”谢彦开:……怀安将谢伯伯拉进了馄饨铺,老板殷勤的翻下两条长凳,怀安偏与谢彦开挤着一条坐。店老板眼睛滴溜溜直往谢彦开的官服上瞟, 似乎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怀安点了两碗馄饨, 两个馅饼,怀安从荷包里掏出十几文钱递给店老板,让他再拌个爽口的小凉菜上来。“好嘞!”老板应声而去。怀安一转头, 发现谢彦开正在审视着自己。他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细布的生员襕衫:“怎么了?”谢彦开纳罕道:“随手塞给车夫二两银子, 居然会来这种地方吃饭。”怀安笑道:“该省省该花花。”“坐到那边儿去。”谢彦开嫌弃道。怀安从善如流,绕到离他最近的一条凳子上坐下。“谢伯伯, 您听我解释。”怀安道:“我与韫妹妹最后一次见面才是六七岁, 时隔十年, 您中间还外放了七年,真的已经记不清了。”“后来妹妹在东交胡同开私塾, 与我的书坊只有一街之隔,我们才重又见面,当时只觉得她很眼熟,完全没想到她是当年那个圆咕隆咚的小妹妹啊。”谢彦开又瞪他一眼,敢说他女儿圆咕隆咚。“小孩子嘛,圆圆的可爱,我当年也圆咕隆咚。”怀安赔笑道:“我要是有您和我爹一半的好记性,也就不会有这个误会了,可是您从小看我长大,知道我忘性特别大,妹妹当年比我还小,就更记不住了。”“我们再次见面,又以别名相称,她以为我是商贾人家的儿子,我以为她是私塾先生的女儿。我们的一些所闻、所思、所感都十分契合,一来二去就产生了一些天长地久的念头,我便急着去求父母去向私塾先生提亲——正是您那天撞见的。谁成想大水冲了龙王庙,本来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这样被我搞砸了。”店老板端上馄饨和凉菜,谢彦开不置一词,一勺一勺的吃起了馄饨。怀安紧张的手心冒汗,可是干看着别人吃饭不礼貌,只好陪着吃几口,全卡在喉咙口下不去。谢彦开搁下碗,怀安也搁下碗。“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婚姻。”他说。“我懂。”怀安积极回答:“就是两个人,有足够的钱,有共同的理想,对彼此又很仰慕,就会渴望对方成为自己一生唯一的伴侣。”谢彦开险些呛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怀安察言观色,见谢彦开并没有生气,大着胆子说:“谢伯伯,我是来求您老人家原谅的,至于婚事,还当以父母之命……为主,只是我和韫妹妹两情相悦,我们小辈的心意,也请您酌情体谅一二。”谢彦开轻哼:“油嘴滑舌。”怀安笑道:“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只是嘴上有点聒噪,心地有多纯良,您是知道的。”“我不知道。”谢彦开丝毫不给面子。怀安不急不恼,依旧赔笑:“是,倘若有人想娶我的女儿,他就算发毒誓一辈子对我女儿好,我也断然不会相信的,古话怎么说来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谢彦开气的直想笑:“好赖话都让你说尽了。”怀安赶紧为谢伯伯夹菜:“您不生气了吧?”谢彦开没有接话,慢慢的将碗中馄饨吃得只剩汤底,然后开始喝汤。怀安的小心脏就这样被慢条斯理的反复□□,这时才知道状元和探花的区别,老爹气急了只会打人,心理威压才能让人破防啊。终于,谢彦开开了尊口:“我这个女儿,很有些不同。”怀安抬起头来。“她从五岁起跟着三个哥哥读书,读到十二岁,可以说要诗就诗,要赋就赋,就连八股时文也写的比哥哥们要好,身边的人常开玩笑,说她将来必是个女状元。谁想她当真了,收拾书箱,打算跟她三哥一起报名参加县试,被她三哥嘲笑一番,才知道女子是不能参加科举的。她那天哭的,两眼都肿成了核桃,我和她母亲瞧着心疼,那几年时常带她出入公门,也极少限制她外出,加之江南民风开化,养成了今日的性子。”怀安暗自唏嘘,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谢韫要让更多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读书。名门闺秀有机会识文断字,也大多服务于婚姻,只有让更多的女子读书和工作,才有可能找到一条新的出路。又听谢彦开喟叹一声:“你可知道,你肆意挥霍的机会,是很多人生来就无法触碰的。你说与她投契,却不知道,韫儿从小就爱读书,嗜书如命,你从小什么德行,不用我说吧?”他说这句话的本意,是想激励怀安,引导他下个保证,端正态度,求娶功名,他也可以顺坡下,默许他父母再来提亲。谁知怀安一脸诚挚的向他保证:“我知道的,谢伯伯,韫妹妹喜欢读书,我就给她布置一间大大的书房,塞满各种书籍。她要是不嫌烦,我还可以灯下陪读、红袖添香……”“噗——”谢彦开一口馄饨汤喷出,呛的直咳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