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实践当初的承诺。”谢藤继续否定。“你承诺了什么?”闻哲追问。“很多。每个人都不一样。”谢藤如同在进行某种徒劳的辩解,显得语无伦次,“人不同,期望就不同。我答应只要他们愿意帮我,就无论如何都会帮他们实现心底最迫切的、真正的那个愿望——唯一的愿望。”如同恶魔与人类签订契约。“我只是为他们铺路,”他说,“具体如何,用什么手段去实施,都由他们自己决定。”“你成功从国际社会体系里孤立了整个北美,”闻哲问,“然后呢?”对方沉默。“你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闻哲说,“就像你没有给自己留过任何后路,也没有规划过以后的生活,否则你就不会随时都表现得像是在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秒在进行狂欢。”谢藤的“同伴”或“盟友”严格来说都是一群被社会边缘化的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如此,但他们的人生已成定局。时代从来不会对谁仁慈,出身也从来不是容易挣脱的束缚,因而现实才会被定性为:残酷;因而无论是谁都渴望像是那片海: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藏无穷威势,能轻而易举地毁掉任何胆敢在自己头上造次的人。就连闻哲自己也一样。所以他喜欢海。可谢藤不是。他会利用手中的一切资源,化身为暴风雨夜狂暴的海,让仇恨淹没任何胆敢在自己面前造次的人。因而其所展现在人前的部分,永远都是从别人那里窃取的表象,跟屠休内在的形态毫无关系。因为他本身就是那片海。“小怀特要用什么办法在一片混乱的北美力往狂澜?”闻哲变更了提问方式,“新的法案?还是其他应急手段?”“他已经向国会递交了‘以工代赈’的议案。”既然已经被对方猜到,谢藤自然没必要再隐瞒,“只是白房子都被烧了,国会早就乱成一团,正常的途径肯定已经行不通了,只能先走州自治的途径。他或许会先在其所在州构建出一套孤岛经济体系,等做出成效后,再邀请临近的其他州加入。”就像又一个“孤星州”,闻哲想,也是最佳的继续增加内部矛盾与冲突的手段。“既然一切都进行的都非常顺利,”闻哲不解,干脆问,“为什么你还去了苏黎世,而且还要我给你陪葬?”“是意外。”谢藤难得叹息。又是“意外”?闻哲皱眉。“什么意外?”他问。“那些被白房子控制的媒体长期洗脑的人,早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独立思考能力,根本就没有拌饭分辨对错。”即便谢藤拥有作为“大脑”的才智,也不可能将“所有人的想法”都计算在内。闻哲想:尤其是不会考虑那些“不会有所瓜葛的一般人”。“小怀特的议案一经传出,就被一部分极端份子所掌控的媒体痛批做‘小罗斯福式的虚伪改革’。有一些……不,是有很多人,都被他们的新闻报道煽动,带着武器涌向了小怀特的线下演讲现场。”闻哲一怔。“他遭到数名暴徒的堵截与袭击。其中一名暴徒突破了他的安保,用一把AR-15对他进行连续射击。”谢藤说,“枪击发生在四天前。小怀特虽然平安无事,阿秋却中了三枪。其中一颗子弹击穿了她的股动脉,在送往医院途中就已经因为失血而休克,没有能抢救回来。”闻哲瞳孔微缩。“为了给给阿秋复仇,阿秋的人不止不想再继续保护小怀特,还打算集中力量解决掉那些极端分子——包括他们认为间接害死阿秋的小怀特。”谢藤叹道,“那些人一直属于我的‘编外人员‘,除了阿秋,就只愿意听我的命令。我只好尽快赶过来,安抚他们并接手了阿秋负责的一切,可……”“可是这个‘意外’却导致随后的计划都执行得不再像开始那么顺利,”闻哲语气笃定,“因为你亲自经营中东的人脉不过才几个月,远不如深耕十多年的阿秋。尤其是信任这种东西,毁掉只需要一刹那,构建却需要耗费数十倍的时间。”恰如他母亲踮起脚亲吻其额头时带有祝福性质的七次亲吻——那显然不是伪装出来的情感,只是在他们做出上岛的决定之时——无论那是谁做出的选择,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已经被斩断——虽然可以再度构建,却需要耗费更为漫长的时间,而他们突然逝去的生命显然扼杀了这种可能。“是的。”谢藤承认,“我的确损失了一些人。”“而后,许多事情的发展都因为意外而出现了不必要的偏离,”闻哲说,“即便你想方设法地补救,却无法面面俱到。”谢藤沉默。闻哲得出结论:“你的计划已经因为意外而失控了。”“你……似乎并不同情我?”谢藤不确定道,“也没有幸灾乐祸?”闻哲颔首:“毕竟你早已经舍弃那些廉价的道德感,我自然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嘲笑你。”谢藤了然:“所以你也舍弃了那些无用的同情心。”这次轮到闻哲沉默了。“你知道吗?”谢藤继续道,“其实从来都不止是一两个人对我虎视眈眈,而是有很多人、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我的父母也是。他们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我却早就注意到他们了。”因为他并非等待瓜分的鱼肉,也因为他要动的不是他们的“蛋糕”,而是把“厨师”和“食材”都彻底换掉,让他们再也无法“享用蛋糕”。“虽然迟了,但他们终归察觉到了我的企图,自然会用尽一切手段来阻止我。”构成对方的重重自相矛盾恰恰佐证了其兼容并包式的思维模式,闻哲想,能让对方成为了西方社会里寡头垄断资本的绝对威胁。因为他不仅会以“授人以渔”的方式分享财富,还会促成别人去分享。其他人却正好相反。——当屠休只是池塘里的一尾“观赏鱼”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他,更不可能攻击他,只会把他当成沦为老寡头玩物的可怜小男孩。漂亮且无害。而当有人发现他离开了水还能生存,就会立刻警惕起来,想方设法地除掉这个威胁。“放弃吧。”闻哲劝,“现在放弃还来得……”“那么死了人呢?”谢藤打断,“我不该为他们复仇吗?”“概率问题。”闻哲毫不委婉地说,“你养了足够多的狗,你拥有了足够多的忠诚,其中自然就会出现一两条疯狗;你拥有足够多的财富和权利,成了一个别人眼中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却没有沦为自私自利的寡头们的一份子,他们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地除掉你。”所以无论车祸、空难还是袭击他的炸弹,都是除掉他身边之人的铺垫,为的是煽动人心并从他忠诚的手下里人为制造出有异心者的叛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