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那鬼修的真正目的也并非是成为霸主,更多的,应该也是为提升修为。当初宇文珏只吞掉一域生机便已突破合体境,如今这几乎把全崇光界生机都吞噬殆尽的幕后之人,只会更加可怕。而偏偏,这个更加可怕的怪物,极有可能已在暗中窥伺师尊许久。也就是说,师尊也极有可能也是那鬼修的目标。只一想到这些,沈星河心中都止不住烦躁。还有一件事,沈星河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他沉沉望向无尽虚空。沈星河其实一直想不明白,此世天道究竟想做什么?如师尊、柳前辈还有摇光这样对世道清明有益者,反倒一再被天道往死里针对,诸多不走歪门邪道的正道修士于修炼一途亦十分艰难,难以寸进。而对于那些恶贯满盈、满身杀戮的魔修、鬼修,修炼时反倒十分轻松,甚至能在睡梦中轻松渡劫,由此可见天道对他们降下天雷时放水到了何种程度。沈星河想到摇光曾经的猜测——此世天道,或许更偏爱魔修。到如今,他已能完全肯定,事实的确如此——正因为天道纵容,所以当初杀害那么多生命的宇文珏才会顺利晋升至合体境。也正因为天道纵容,所以这无边鬼气的幕后之人,才会把整个崇光界变成死地。沈星河不知道天道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亲手养出这样一个毁掉崇光界的怪物,才是天道的真正目的?可若如此,天道又为何一再针对他师尊,恨不能置师尊于死地?是因为师尊挡了那怪物的道?可若崇光界毁灭,此世天道定也会随之死去。难道天道还想自毁不成?这个答案立刻便被沈星河否定了。因为他至今还记得,在他和师尊渡劫时,曾不止一次感受过来自天道的深深的恶意。拥有那样浓重到令人作呕恶意的天道,沈星河不相信它会想要自毁。可若它并不真的想死,它养出那些涸泽而渔的怪物,又是想要做什么呢?……云舒月安静地听着沈星河冷静的心音。其实沈星河所想的那些事,云舒月亦早有所觉。甚至比沈星河想到的更多。自三千年前诞于此世,云舒月便知晓,自己与这世间的所有生灵都并不相同。他也的确如沈星河所想,并不在意这个世界以及这世上的任何人与事。早年云舒月曾以为自己如此,是因为他是由草木所化的生灵,本就无心,自然无情。直到遇到沈轻舟,从他和凤九重口中得知自己并非此界中人,云舒月才第一次发觉,自己之所以降临此世,定有因由。但其实,直到不久前,云舒月都不曾想明白,自己来崇光界的目的究竟为何。最近却已隐约有了头绪。云舒月虽只有此世的记忆,并不知晓降临崇光界前自己的性情为何,但他向来率性而为,所为皆出自本心,想来从前的他定也是如此。所以,对于即将要做的事,云舒月心中反而没有任何负担。唯一让他牵肠挂肚思量再三的,唯有沈星河。神识缓缓停留在肩头的小家伙身上,云舒月能清楚看到,小青鸾脚踝上那团漆黑的因果线,已悄然发生了变化。云舒月至今仍清楚记得,在沈星河刚刚重生的那段时间,每次见到或想到那几个被他称为“狗东西”的存在时,沈星河心中都会戾意翻腾,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后来他于丹阳秘境杀泉弦时,也曾手抖得不像话,心中迷惘彷徨,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最后还是云舒月不忍他如此,护着握着他的手,才最终带着沈星河坚定杀死了泉弦。还有容烬。此世容烬行差踏错,其实早已沦为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弱者。但即使如此,沈星河在面对容烬时仍屡次踟蹰,不敢下死手,直到容烬肉身被柳狂澜绞灭,唯余疯魔的魂魄,沈星河才敢真正绞碎其魂魄。而在亲手杀容烬后,这孩子还一度怀疑那人是否真那么轻易死了,情绪不定到又险些失控。再后来,沈星河决定杀沈卓时,明明已愤怒憎恨到极点,却依旧强行忍耐,直到想出万全之策,甚至为此准备许久,仍心有犹疑,生怕不能一举灭杀沈卓。计划生变后,沈星河也果然又心生恐慌,又是被云舒月带着,才真正对沈卓挥出那一刀。而在怀疑沈卓并未因那一刀魂飞魄散后,沈星河一度险生心魔,被云舒月强按下去,又转移了注意力,小家伙才恍惚恢复如常。但那也只是看似如常。云舒月其实一直知道,在沈星河重生前,这孩子心中便已积累了太多恐惧、戾气和恨意。他心中有太多恨,所以才会自重生起便被重重漆黑的因果线所包裹。而他心中又有太多无法言说甚至只能强行遗忘掉的恐惧,所以才会在每次见到那些“狗东西”时,因他们曾“觊觎云舒月,对师尊犯下无可饶恕之罪”而憎恨愤怒,才终于有勇气拿起刀去杀了那些曾经的仇敌。那时候,每想到或见到那些前世的死仇,沈星河都会情绪翻涌到失控,脆弱到必须与云舒月这个可以依靠的师尊亲近很久,才能重新站起来。那时候,沈星河身上的那些源自“狗东西”们的因果线,也一度粗壮异常。但自从确定夜枭横死魔域,自从被那些鬼童啃咬撕扯到天魔之火失控爆发,再醒来时,沈星河就变了。他变得比从前坚强了许多。一切悲伤、难过和痛苦,以及从前时时盘踞在他心头的戾气、恨意,都开始远离他,像是被他强大的心脏全数排解,消化殆尽。他开始变得冷静、淡漠,无坚不摧,像是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失控。就连后来他怀疑云舒月渡劫失败濒临死境时,沈星河也只是想着若果真如此,他定会陪师尊一同赴死。而在云舒月与他定下“双生之契”,又收服“蜷云”这个能屏蔽制约天道的神器后,沈星河想起那些“狗东西”的次数便越发少了。他也不再因每年的七月十五而焦虑不已,战战兢兢,因为“蜷云”和“双生之契”的存在,给了沈星河一颗定心丸,让沈星河几乎再不必担忧师尊会堕入污泥。其实若一直如此,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云舒月也并不想让沈星河一直那样焦虑。但摇光的绝笔信,却再次摧毁了沈星河心中好不容易才竖起的城墙,让沈星河险些又一次失控。沈星河却并没有失控。这次他甚至没有再失忆、晕厥。却与在魔域那次一样,很快又把一切剧烈的情绪沉入深海。他再次恢复了冷静、淡漠,能清楚地思考一切,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过度沉溺于无法自控的情绪。他对云舒月也不再那样依赖,即使不依靠云舒月,也能独自站起身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