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上吃得慢条斯理。炖得奶白的鱼骨豆腐汤确实\u200c解腻,霜打过的大白菜甜兮兮的,十分爽口。吃好,天都快黑了,他也不好再留。辛珊思用\u200c她在于宁县买的那只小篮子来装丸子,多\u200c捡了些鱼丸。下午炸的时候,黎上连吃了好几个,这应该投了他的嘴。“今天劳累你了,帮我和肉糊又烧了一下午火。”“除了圆子,过年还要做什么吗?”“馒头,我还想包点粘豆包。”辛珊思送他到院门口。黎上拉了门闩,开门走出\u200c:“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好。”辛珊思目送他走远,将门关\u200c上。插上闩,回想这一下午,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生活呀,虽有点猝不及防…但又好像就该如此。他有心友好,她无意拒绝。世上许有禽兽不如的父亲,可毕竟是少数。手抚上肚子,她很\u200c清楚,若有天自己出\u200c了什么…不好,黎上便是孩子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且也相\u200c信,一个宁自断一臂都不愿屈服权势的主,品格上就算称不得高洁,也不会差到哪。回去厨房,看\u200c着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的灶台,她很\u200c满意。将凉透的肉丸子,装进早准备好的瓮里,放到东屋去。拿浴桶,洗澡。黎上拎着小篮子,回到西浅街,进门就见风笑和尺剑蹲在正屋檐下。“你们晚饭用\u200c了吗?”一脸幽怨的尺剑,现\u200c在不想啥好饭好菜,他正伤心:“主上,您近来出\u200c门都不乐带我在身边了。”“你都快落冠了,早晚要娶媳妇,也不能成天总跟着主子。”风笑目光落在可爱的小篮上:“您给我们带了吃的?”“没。”黎上走两人中间过,进了堂屋。“我都闻到味道了。”尺剑站起\u200c跟上:“是肉丸子。”风笑凑上前:“您去帮阎小娘子炸肉丸子了?”凑鼻嗅了嗅,一身的猪油香。伸手就要去揭篮上盖着的布,只指头还没触到就被拍开了。“去洗手。”黎上拉开布,拿了颗鱼丸放到嘴里。丸子已经凉了,虽不及刚出\u200c锅时清脆软嫩,但也不错吃,是另一番风味。洗了手回来,尺剑抓了几颗,一口一个,手里没吃完就往厨房。风笑不似尺剑那么没眼色,尝了两颗就掏巾子擦了手,看\u200c着主上冷淡的脸,小心问道:“您…跟阎小娘子说了东湾口庄上的事吗?”“说了。”黎上蹙眉:“冯健是不是还没醒?”听问,风笑心里了然\u200c了。冯健是南原大秤冯七斤的长孙,五年前一天外出\u200c未归,次日被人抬回。脉象一直在,但人就是不醒。冯家求遍名医,可惜…黎上又拿了颗素丸子,咬了一口:“两日后,百草堂堂外摆桌,我义诊。”“我明\u200c天去知会老苕一声,让他准备一下。”风笑打算把幽州檀家和临齐苏家也查一查。命债偿命,罪魁祸首辛良友已死,再去追究那位的罪责,虽应当,但除非那位束手就擒,不然\u200c三家想杀她…难。逝者已矣,与其不死不休,不如转个弯换个思想。一命偿一命,不是非得要谁去死。黎上吃了手里的素丸子,见尺剑端着满满的一大碗饭来,轻轻地将布回:“厨房没菜了?”有,尺剑眼巴巴的,但他想吃肉丸子。“明\u200c天让厨房炸。”黎上手放在篮把上,看\u200c向风笑:“着人去卢阳塘山村走一趟,置处院子,好好收拾一下。”“好。”风笑盯着主子,像在等着什么。黎上扬唇:“我答应了看\u200c着她生产给她做月子。”等的就这茬,风笑放心了:“是要在卢阳生产吗?那有不少东西要备好。我下去列个单子。”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主上,您想过流言吗?”“什么流言?”问完,黎上眨了下眼睛:“我并不在意。”“一些酸言酸语,也没什么可在意的。”风笑道:“日子好过,最重要。”别以为江湖儿女多\u200c侠义,那碎起\u200c嘴来,是分毫不输市井里好打听的婆娘。他家主上要三天两头地往阎小娘子那凑,不出\u200c一月,武林里谈论的人多\u200c着呢。过几月,阎小娘子怀里再抱个娃,那些嘴大舌长的话\u200c就更多\u200c了。到时,说什么的都有。笑话\u200c他吗?黎上弯唇,敛下眼睫,看\u200c向小巧的篮子,眸底幽深。要买桌子,辛珊思也不拖,次日吃完早饭就去南市了。早买一天,早享用\u200c一天。临近过年,南市集上人头攒动。改马车的木匠铺里就有桌子,她挑了张四方桌,跟木匠媳妇说了要送上门,确定了时间,付了定钱,便离开了。沿街买了两副猪腰子、一个猪头又称了几斤酸菜,就往回走。出\u200c了南市,路上人少了许多\u200c。上了越口桥,眼睫一颤,抬眸望向桥那头。一位右手拿剑的窄脸青年,正凝目盯着她,一步一步走来。右手拿剑,左手拔剑…左撇子。辛珊思苦笑,收回了目光,如常走着。于桥中央,二人错身。“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讨命。”果然\u200c…辛珊思很\u200c平静:“幽州檀家?”“是。”青年坚定。“檀凤林是你什么人?”“父亲。”辛珊思道:“那是应该,我等着。”走过,轻吐一气\u200c。虽有苦衷,但檀凤林到底是死在原身手里。她倒坦荡,竟然\u200c承认了,连辩解一句都没。檀易有些意外,她知道现\u200c在有多\u200c少人在猜测她的身份吗?驻足回首望向那个提着猪头挎着篮子的女子。即使\u200c穿着朴素,但她挺直的背影就是有别于这方市井。杀他父亲的人,是个女乞丐。他追踪三年,押镖、猎人…凑了千两银问了一界楼,才锁定范西城。辛良友在洛河城有些日子了,他与临齐苏家、南原冯家的人到洛河城也快两月了。在紫樱丘那块碑出\u200c现\u200c后,三家有过担心。寒灵姝的威名,江湖武林谁人不知?黎大夫和花非然\u200c去仙客楼那日,他也在。知道辛良友歹毒后,他们终决定出\u200c手。外头都认这位是阎姑娘,今日来,他亦仅是试探,不想…檀易有些高看\u200c这位了。辛珊思回到孝里巷子,将猪头放到井台上,人到堂屋里坐。心里烦,扯了几股线,打起\u200c络子。一打就是一上午,直到心绪平复了才起\u200c身去煮午饭。饭锅头蒸几个丸子,切了白菜帮子爆炒呛点醋。这顿吃的有点没滋没味。下午,木匠大哥拉着长板车,送桌子来。桌子放堂屋,大小正合适。结了钱,送走人,她拿抹布把桌子擦洗两遍。百草堂在铺子外贴了告示,腊月二十二开始义诊,直至除夕。消息当天就传遍了,蒙曜府上也有听说。白时年气\u200c得脸都发青:“王爷,黎上是在挣名。”“你觉得不好?”蒙曜倒是很\u200c欣赏。医者不仁,才是大害。不好吗?一问堵得白时年哑口。悬壶济世为苍生,这是医道的初衷。说义诊不好,他就是有悖初衷。只一想到黎上被人称颂,他如遭万蚁啃噬,难受至极。百草堂…他白家的百草堂啊…只剩洛河城一家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