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觎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卫觊的脸色一白。他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这种可能性,也陡然意识到,让这些白波贼毫无斩获,确实不如所得不均更能激化其内部的不平之意。这才是个更加绝妙的陷阱。至于卫氏已经获知了她的计划?这显然也并不是个能用来威胁人的把柄。在方今时候,只有手中有兵的人才是真正有话语权的,乔琰就显然属于这种人,她还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她有掌控住这支军队,甚至让其打出战绩的本事。但在他心头一慌之间,他又突然见到乔琰一改方才说话时候的高深,转为了颇为悠闲的神情,连带着她的语气也和缓了下来。“不过我这人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所以这借兵一事可以商量。”峰回路转也不过如此!卫觊连忙说道:“那么敢问乔侯,若肯借兵,需要卫氏支付何等的报酬?”他自然是意识到了,随着乔琰先前那句话的说出,在原本的主动权上已经发生了一个调转。可在危亡当口,到底是要主动权还是要保住士族家业,并不是一件很难抉择的事情。只是让他有些想不通的是,乔琰为何并未当即给出一个答案,而是先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不过这还真不能怪她多想,谁让她忽然琢磨起了一件事。卫觊字伯觎,而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蔡昭姬未来所嫁的河东卫氏子弟名为卫仲道,或许就是卫伯觎的胞弟。因对昭姬的重视,乔琰其实在想,自己是否要尝试避免这段仅仅持续了一年的时间,就以男方过世而告终的婚姻。但看了看卫觊的脸和卫氏的人品风流状态,乔琰又觉得可以不用这么一棍子打死。卫伯觎是如此表现,大约卫仲道就算身体弱些,也不会太差。卫氏在曹魏和两晋时期屡出能人,比如说西晋三公位的卫瓘,比如说教导王羲之书法的卫铄夫人,若这卫仲道有他那族人的几分本事,和蔡琰倒也不失为可堪志趣相投之人。反正昭姬如今在她这里当文书,若是真跟卫仲道有什么缘法,等两人都长大了之后把这卫二公子骗过来就是了,倒也不急于在此时做出什么决定。不急!倒是她面前的这位卫大公子,如此果断地跑到她的面前来借兵,还能凭借着自己所获知的消息判断出这许多信息来,显而易见是个高才。如他所说,河东卫氏的根基不足以支撑起乱世之中的门庭,州府的兵力也不是什么可以仰仗的东西,他们必定要给自己选择一个外援助力。这个助力可以是曹操,以卫觊出仕于曹操麾下作为卫氏效忠的标志,那么这个助力为什么不能是她乔琰?在她已经开始朝着乐平之外扩张的时候,这种助力自然是多多益善的。不过上来就说什么“你跟我走”之类的,好像多少听起来有点像是虎狼之词,也显然不是一个合适对着并州之外的士族势力开口的话。卫觊可不知道乔琰在这一眼之中脑子里闪过了这么多想法,他只是听到乔琰旋即说道:“第一件事,我方此番可出动千人,这一千人的行军食粮,需得由卫氏提供。”“这是自然。”卫觊想都不想地回道。既然要让别人来帮忙,必然是要让人吃饱饭的。以他所分析的白波贼劫掠必然性来看,这次行军所持续的时间甚至可能不会超过十天。这支出卫氏承担得起。“第二件事,我若得白波贼,必定也得如先前对黑山贼这样实行教化管制,以免再有不义之举,但乐平地界上能担负起教授之事的人不多,听闻卫氏家学鼎盛,想请卫氏借两个人给我。”“这也不难。”身为卫氏的嫡长公子,卫觊是有这个决定的权利的。“那就没了,明日我会让人领兵前来的,卫大公子可以先在营中暂住一夜,或者先行返回卫氏。”卫觊不由有些瞠目。没了?他都已经做好乔琰要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从她这里听到的条件只是如此而已。但她为县侯,也为一军统帅,绝不会在这件事上跟他开什么玩笑。这显然正是她最终敲定的条件。卫觊当即再行拜谢后回道:“我在军营中寻个落脚处即可,多谢乔侯援手之举。”谢什么谢啊,乔琰心中腹诽,还有个三四五六过阵子再说。但现在自然是好一番宾主尽欢地将人给送了出去。而卫觊一走,乔琰便重新将注意力回到思考这行军奖惩制度的问题上。原本她还可以再纠结会儿。但她既同意了卫觊借兵的请求,那么她麾下的队伍和前往河东袭掠的白波贼必定再有一战。这样说来,她就最好是在这一趟出兵之前,将这赏酬制度摸出个框架来。固然因为她这两年间在乐平的治理建设工作,如今这些个跟随她出战的士卒大多对她敬重有加。可要知道,在作战所面对的生死问题面前,名望是最不能够进行消耗的东西。一次两次还好说,安全性高的极小规模作战也尚可,但要人真正从并州踏足河东郡内,在明面上是替一方士族来保卫财富出兵,这就不能只靠着所谓的名望了。乔琰笔尖一转,在纸上留下了首功制三个字。首功制的“首”并不是首要的首,而是首级的首。汉朝的军功制度如同绝大多数律法的情况一样,承袭的是秦朝的制度,也即从商鞅变法开始提出的“计首授爵”。但秦朝的“计首授爵”是相当严谨的,比如说超过一定级别的军官要带着手下获得战功,不能自己一味去贪砍杀人头,比如说不能砍杀平民来冒领功劳,而且要从发髻到喉结完结,防止以妇女儿童来冒领功绩。可到了这东汉末年,原本还有的悬首三天公示期,以及以上的规矩,已经很难被执行了。因而才会出现董卓路过颍川阳城的时候,将在二月社节活动的男性全部砍头,悬挂在车辕之上,歌呼而还,说成是剿灭贼寇所得的情况。这便是杀良贪功。然不可否认的是,纵然首功制有其弊端,乔琰既然暂时不可能脱离汉朝制度体系,以她如今只有列侯爵位而无实权的阶段,也暂时无法给出增秩、迁职和拜爵的这些个封赏,那么首功制继续实行,且以人头对应具体的物资奖励,就是一件在所难免的事情。这也是最符合当今社会情况的制度,在如今的阶段并不适合做出挑衅式的改变。不过,她不打算盲从原本的制度。她落笔又写下了几个字。【以俘虏代首、前后列编队、辅表现论功、设立督战队。】以俘虏代首,这不难理解。若是只以首级论功,比如说按照明朝的制度,一个头颅价值纹银三十两,以如今时代下兵卒在物资和金钱上的匮乏,他们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