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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落针可闻。呼吸温热的拂过面颊,夹杂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薛玉霄的神情定了半晌,忽然又笑了:“说得好像我要谋反一样。我跟你开玩笑的。”王珩移开视线,浑身像是抽干了力气,轻轻地、有点疲倦地呼出一口气,说:“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薛玉霄道:“不过——你的琵琶很好,王姑娘,虽然你在士族当中籍籍无名,但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这是我的私帖,你可以带着它随时来薛园拜访。”她抽出一张盖了私印的请帖给他。王珩收下请帖,转身告辞,就在他跨出门槛的第一步,她嘴里的“王姑娘”像是一道惊雷一样劈落在他的心头。王珩几乎一瞬间没有站稳,伸手用力地扶住了门槛。她知道!她知道是一个男子在跟她说这些话!王珩深深地呼吸,挺直脊背走了出去,控制着自己忍耐、忍耐、再三忍耐,终于没有回头。第9章 崔明珠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分别时,她才忽地想起:“那姑娘不是叫玉行吗?看她的打扮不过是琵琶行首之类的人物,寒门乐师一流,不值得你结交……你怎么叫她王姑娘?”薛玉霄不想把王珩的秘密随便告诉别人,敷衍了一句:“我看过宴会上乐师的名册,这人本名叫王玉行。”崔明珠点点头,随后心思又不知道拐到哪儿去了:“我可是听说,你得了裴郎君就不再往西院其他人那里去了。怎么,难道他善妒?”她只是开玩笑,她才不信薛玉霄会因为男人善妒而被牵绊住。薛玉霄慢条斯理问:“你听谁说的?”崔明珠自然道:“你家的事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吧。”薛玉霄轻叹道:“是啊,西院里除了薛氏庇护的荫户家生子之外,还有很多别人送来的‘礼物’,说是礼物……其实是监视我打听消息的工具。”崔明珠愣了愣:“你说那些小郎君?……这么一想也是啊,你的事总是很快就在京兆传得沸沸扬扬,要不是如此,你跟丞相家的……”她发觉说到敏感处,立即险险地住口,瞟了一眼薛玉霄的神情,见她没有勃然变色才放下心来。要是放在以前,这事儿可是三娘的逆鳞,她连王家的学生故吏都觉得不顺眼,只要遇上就必然闹得不成样子。不过也是……那可是“再世卫玠”的王郎啊!不知道是怎样的才貌……崔明珠一边想,一边同情薛玉霄失了这么一个美郎君在身边,于是道:“不过这也没什么,你找个理由发卖或者打死,都是小事。”这确实是薛三娘以前的处理方式。薛玉霄轻轻地敲着桌面,没有回复她。……从宴会回园中后,薛玉霄没有走正门,悄悄从偏门进入,没有让侍从高声行礼迎接。主院里竹叶掩映,水池中荷叶圆圆,黄昏的霞光散落在窗棂上。薛玉霄让院里等候的人噤声,在人群中见到几个并不脸熟的少年——印象里是西院其他公子的侍奴。她看了一眼裴饮雪身边的还剑,问:“你家公子跟谁在里面?”还剑生得很高,身形有点瘦弱,抬手行礼作揖,回:“西院的几位公子来拜访主人。”真是瞌睡了送枕头。薛玉霄笑了笑,说:“裴郎君不是说,并没有人来为难他吗?”还剑唯唯诺诺:“几位公子只是拜访而已。”薛玉霄一进门,耳畔仿佛有五百只鸭子——男人多起来可真是太乱了,每个人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还各自都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就算没理也要争三分。这里面并没有青竹。青竹在被抓到一次之后就学乖了,无论其他人怎么怂恿,他都没有亲自再来一次主院,哪怕他小动作频频,也只是动不动送几首情诗过来,还在薛玉霄的忍耐范围之内。不是每个人都有青竹的自觉性的。里面的五百只鸭子……这四五个男人,表面上是恳求裴饮雪劝主母“雨露均沾”,“给他们一条活路”,实际上一个个嘴跟刀子一样,都能把人挤兑得郁郁寡欢。“裴侧君,您是名门之后,有家有母亲,不像我们是苦命的人,要是妻主不要我了,我可真不知道怎么活了。”说着就哭起来。薛玉霄真不是想听墙角,但面对男人的假哭声,她真的很难提起走进去的勇气。“是啊是啊,我们都是外头的大人送给妻主的,不过是戏子奴籍,这辈子只有这一个依靠,您不一样,裴郎君,求您劝劝妻主吧,再见不到她,我院里连口饭都没得吃了!”“我真是没见过这么善妒的侧君,天天霸着妻主,也不过是毁了婚约来的,身子未必就干净,不像我们是妻主亲自开的苞……”薛玉霄差点转身出去。谁开的?不是我开的啊!裴饮雪,你倒是说句话啊?但裴饮雪并没有说话的意思。里面的人又低声附和:“妻主疼我的时候我排场比这还大呢,仗着有几分出身就不知道心疼我们这些兄弟,我就不信你那么好使,等正君过门看你又怎么样呢……”一时间哭诉的、质疑清白语带威胁的、绵里藏针故意说难堪话的,交织在一起,薛玉霄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还剑。还剑连忙把头低下去。“他们天天都来?”薛玉霄问。还剑道:“虽然不是天天都来,也相差仿佛了。”薛玉霄心说裴饮雪耐性倒很好,他怎么一声不吭,别是自己默默生气呢吧?她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表情走进去,身影逆着光站在竹帘外头,帘子缝隙里透过去的光碎散地映在她玄色的长裙上。裙上的腰坠反光,映到了铜镜上。还剑把竹帘卷了起来。那四五个年轻男子听见卷帘声,纷纷回头去看,见到薛玉霄后,面色急变,像是蜜蜂扑花一样簇拥过来,嘘寒问暖,一个比一个温柔款款,眼含深情。薛玉霄的视线穿过书案,看到裴饮雪靠在小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金玉名篇简释》,书面挡着脸,好像在看。她甩开几人的手,面无表情道:“你们倒是会说话。”语气有点儿阴阳怪气的。几人都消停了不少,只有一个还不死心,凑过来给薛玉霄整理裙摆,大着胆子去摸她缎面金线的绣鞋。薛玉霄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他的手踢开:“谁让你们动手动脚的?不怕死?”那人呆了一下,然后连连磕头,示弱抹泪道:“妻主大人,我们也是思念您啊,才不得已想个办法。”薛玉霄这会儿是真的心烦了。她上前几步,把裴饮雪手里的书抽出来,见到他略微困意未散的眼睛,清凉如水地望着她。他睡着了?这么吵,他居然睡着了?薛玉霄也不说话,把那本书扔在桌案上,转身坐在榻侧,指着面前的人道:“你就让他们这样在你面前蹬鼻子上脸?”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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