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谷梁蓉还是不说话,谷梁成华轻笑道:“你以为我老了,糊涂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早就发觉了你对这顶官帽子耿耿于怀,甄儿尚好些,一直知礼得度,为人也不甚张扬,而不像你,一颗祸心老夫闭着眼睛都能看出来。”谷梁成华闭上眼,“其实从我喝那第一碗汤药开始,我便猜到里面多少有些问题了,但我还是喝了……”听见这话,我们全都是一愣,夙莨低语道:“这老头子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老爷,你为何……”不光是我们,萧淋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老爷,你……”抬起枯瘦的手掌,谷梁成华似乎是在细细审视着上面的纹路,“三十年了……我不过是在为自己赎罪……虽然我知道我没有脸再去见天上的二老……”他继续云里雾里的说着:“有时候常常会想,自己若是死了,阎王会把我丢进第几层地地狱,这等问题想得久了,也就迫切地希望它早日来临……我也好早日知晓答案。”顿了顿,他正过脸,声音突然放高,“罢了,就冲着今日廖国师在这里,我便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吧,从今日起,谷梁家不再有爵位世袭,我会在明日早朝时亲自将御赐金牌交还圣上,另外,谷梁家所有财产,全部交由谷梁轩继承!”“什么!”他这话一出口,最惊讶的人,不是萧淋,不是谷梁甄,不是谷梁蓉,更不是我们,而是至始至终都垂着头站在一边的谷梁轩。“还好这老头没有全糊涂。”夙莨笑着说了一句,我微微笑,点头附和。谷梁轩怔怔地看着谷梁成华,半晌,才开口缓缓道:“你……何苦这样……”哪知谷梁成华却不再看他,而是收回视线,看着谷梁蓉,“这回你满意了吗,你永远都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而你背后那人,也注定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利益。”沉默,萦绕在室内的是长久的沉默。“就这样吧,该说的都说了,人犯交由廖国师处置,老夫要歇息了。”他撑着站起身,“轩儿,扶我回屋吧。”谷梁轩沉默半晌,才道出一声:“好。”走上前扶住谷梁成华,缓步出了屋子。没想到事情这般迅速就尘埃落定了。萧淋瘫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被谷梁甄搀起来,谷梁甄露出一抹苦笑,对着我们点点头,也从另一侧出了正厅。谷梁蓉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地盯着眼前的红木桌脚,突然像发了疯似的,一下咬在上面,还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廖青枫眉头一皱,轻喝一声:“来人!”门外立时很快便进来了一队家兵。“将谷梁蓉立刻收押,交予知府柳大人,至于如何处置,本国师需要上奏圣上再行定夺。”他顿了顿,又沉声道:“告知柳大人,务必查出谷梁蓉背后是由谁指使,眼下三皇聚会迫在眉睫,卞京里不允许有任何不安定因素,必要时,可无视对方身份,先斩后奏!”“是。”那些家兵一抱拳,押着谷梁蓉出去了,这位虽然是他们“曾经”的少爷,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不用说谷梁成华已经不管这个“儿子”了。“好了,现在戏已经看完了,我们也该歇歇了。”师父对我道:“璞儿,我们还未寻着落脚的地方,不如现在去找间客栈如何?”“甚好。”我点头,这一整天连着闹腾,早累了,现在只恨不得美美地睡上一觉,消消这一身的疲乏。哪知廖青枫却突然开口道:“慢着,公孙锦!”师父回过头,“怎么,有事?”“当然有事,你可知道这次谷梁轩出去就是我授意让他去寻你的?”“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师父难得的打了个哈哈,“不过是丢了一把‘无弦’,商帝有必要这般心惊肉跳么?”廖青枫又是一吹胡子,“公孙锦,老夫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此事非同小可,需要从长计议!”“哼。”师父脸色一板,冷哼道:“从长计议?我只知道当年我那般苦口婆心地劝着某人从长计议,倒被人说成是危言耸听,杞人忧天,现在又这般冠冕堂皇来求我,你也不觉得丢了你的老脸!”廖青枫面色一窘,好半天才说:“当时是我不对,但现在既然这样了,大家凑在一起,也好商量对策,说不定他们下一个目标,便是你的‘灵枢’。”师父双眼一眯,“他们有这个本事,尽管来抢便是。”说完,又斜眼看了看廖青枫,见着那老头不依不饶地眼神,好半天,才摆摆手,“罢了罢了,我随你同去便是。”他转头看我,“璞儿,为师与廖国师要去办些事了,记住,有些事情切莫冲动,一定要等我回来再行处理,毕竟这里是卞京,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你可明白?”“我明白。”有些事情到底还是急躁不得,这些道理,我懂。第81章 竹简整个正厅之中的人便这样散尽了,几个家仆面无表情地开始整理因为方才一翻闹腾而略显杂乱的木几摆设,夙莨在背后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才回过神,是时候走了。师父与廖青枫早已经没了影子,他们那类境界的人,来无影去无踪也不是什么怪事,望着谷梁成华背影最后消失的地方,我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身朝外走。出了门,有仆人自然迎上前来行送客之职,我二人缓缓走着,忽然遇上了萧淋。她此刻早已没了初见时那嚣张跋扈的面色,略微有些惶恐的低着头,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有一碗还在散发着氤氲热气的汤药。看来是要去给谷梁成华送药。“现在送药过去,还担心人被你们毒得不彻底么?”夙莨突然出声道。“夙莨!”我立刻唤住他,不知怎的,我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忍,眼前萧淋眼神凄清,保养有道的一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使得瓷碗与托盘不断磕碰发出啵啵声。“没……没有!”萧淋争辩道:“这药是我亲自煎的,我看着的!不会有问题!”“哼,我看问题根本就不在药里。”夙莨伸出白皙的指头,凌空比了比她左胸的位置,“在心里呐!所谓养不教,亲之过,都说母子一条心,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儿子,谁知到她娘是不是跟她一个样。”“夙莨,够了。”我打断她。夙莨眨眨眼,回望向我,道:“璇璞,你又开始心软了。”我愣住。她轻轻偏过头,“难道你忘了这个女人是如何对待谷梁轩的娘了?那般狠毒的手段,不是蛇蝎心肠,谁能做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别看她现在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还真说不准她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够了!”萧淋突然抬起头,“我会怎么样那也是我们的家务事。”她望向为我们领路的那个仆从,“还不快送客!”仆从不敢怠慢,立刻对着我们一躬身,抬手一引。我们也没有赖着不走的意思,只是夙莨在离开前还是留下了一句:“这碗药即便送过去,也不会有人有那胆子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