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方才有疑,我可以解惑。”常尚青还想着她怎么解惑,没想到她却是径直走到那磨盘跟着。那双纤细的玉手放在磨柄之上,面上仍旧是一派娇憨之色。“天啊!傅姑娘推动了。”“你们看,她哪里是能推动,分明是可以用磨盘磨豆腐。”“这位傅姑娘,莫非是天生神力之人?”隐素推了三圈,便停了下来,对常尚青道:“公子可还有什么疑问?”常尚青这才从震惊中回神,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若非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他也不信如此娇俏的少女居然能推动这个磨盘。难道这磨盘有什么机关不成?“公子若还有疑惑,尽可上前研究。”常尚青被说中心思,脸上一红。他喃喃道:“是在下不如姑娘,姑娘之神力,在下佩服。”原来真有天生神力不可及之人,枉他还以为自己自小在武学一途上天资过人,万没想到连一个女子都不如。先前家中派人上伯府说亲,这事他是不知道的,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婚姻之事家中长辈作主即可,他并没有异议,也没有过多的期待。若不是伯府弄这么一出,他被相熟的同僚激了几句,也不会来伯府一趟。如今看来真是人外有人,这一趟下来倒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他再看那貌美娇憨的少女,眼神中多了几分尊敬。拱手行礼之后,他大步离去。人群又是一阵喧哗。众说纷纭,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傅家有女百家求,求者皆要问磨盘。有人说放眼整个雍京城怕是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用那磨盘磨出豆子的世家公子,傅家此举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傅姑娘怕是要砸手里了。伯府门外的磨盘俨然成了京中最为稀罕之物,不少人绕着道来看。天色渐晚,那些人才散去。入夜后,傅家门前终于恢复往日的平静。更夫的梆子敲了三下,四下一片寂静之时,一道黑影缓缓现身。那黑影先是左右四下看了一遍,然后再慢慢朝磨盘走去。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磨柄之下,使尽全身力气一推。磨盘一动未动!他又试了一遍,磨盘还是纹丝不动。原来他真的不行。他心中一片苦涩,突然觉得自己何其可笑。曾经的他那么不懂得珍惜,视那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姑娘如麻烦,躲着避着厌烦不已。而如今他多希望那双眼睛能重新看着他,哪怕是一次也好。他垂下双手,无比沮丧。突然一股寒气袭来,他惊愕望去。夜色中,伯府的台阶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哪怕光线幽暗,哪怕看不真切,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人是谁。谢世子!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了。谢世子必然也是想来试一试这磨盘。“戚二公子好雅兴。”清泉入耳的声音,在这夜里听来竟带着说不出来阴沉。“彼此彼此。”“戚二公子如今可死心了?”死心吗?戚堂问自己,得到的回答是满心的不甘。“此磨非常人能推动,谢世子倘若对傅姑娘真有意,还是担心自己能否过伯爷的这一关才是。”“修正己身,不渡他人,戚二公子无需操心太多。”戚堂心头一凛,背后忽然生出凉意。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哪怕他知道那人是谁,此时竟有种说不出的陌生之感,莫名让他心惊肉跳。他退后两步,依礼告辞。等到走远了,那种古怪的感觉还未散去,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阴影在追随着他,令人毛骨悚然。夜色中,谢弗慢慢收起周身的杀气。垂眸之际,宛如神子临世。他低低轻叹,似在细喃,又似在像什么人撒娇。“他说的倒是没错,我若是也推不动,该如何是好?”伯府的门后,传来一道娇脆的声音。“无妨的,规矩是我定的,最终解释权也归我,到时候我可以帮夫君哪。”“如此,那就有劳娘子了。”隐素靠在门后,眼中笑意点点。怎么办?她竟然有种恨嫁的感觉。看来她要尽快多攒嫁妆银子,早点嫁入谢家才是。爹娘忙着磨豆腐赚钱,她也找了一条赚钱的路子,那就是卖画。生意往来一回生二回熟,书墨轩的王掌柜看到她上门,笑着将人迎了进去。等到她将带来的画展开平铺时,王掌柜的脸上尽是惊叹之色。王掌柜仔仔细细将画看了好几遍,末了,指着画末的落款问:“敢问姑娘,这白衣客可有来历?”上回隐素卖了一幅画,正是谢弗画的那幅《竹林美人图》,画上有谢弗的私章,来历出处自是不用问。“实不相瞒,白衣客正是我的笔名。”王掌柜一听,满脸惊讶。半晌,他道了一声可惜。“以姑娘之才,这画本可以卖个更高的价格。但姑娘无名,哪怕是画得再好,恐怕也卖不出高价。”隐素想着作画算得上是没什么本钱的买卖,卖不上高价可以以量取胜。若她真要卖高价,完全可以用一用某人的私章。反正她若真用了,也不算是欺世盗名,而是这画也有某人的一半功劳。王掌柜沉吟一会,道:“姑娘若想扬名,为何不在雅集之上与人斗画?”斗画和赛诗殊途同归,都是文人墨客借以扬名的最佳途径。诗会雅集之上,大多会以斗画赛诗为噱头,吸引众多读书人参加。这确实是一条路子,隐素觉得若有机会也可一试。她将画留给了王掌柜,定了一个她认为合适的价格,和上回一样只是寄卖。书墨轩往来进出以年轻的读书人居多,鲜少有年长者,自然是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那老者正看着墙上的《竹林美人图》,他的眼神十分专注,目光紧盯着画上的红衣美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人。此人衣着低调,但看气度不是一般人。他嘴唇嚅动几下,好像说了什么。隐素原本已快走到门口,不经意间瞄到老者眼中的湿润以及那满目的怀念哀伤,她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这幅《竹林美人图》的原型是自己,应是那日昭院同一批画中的其中一幅。只是这一幅画比之谢弗画的那一幅差了许多,既看不清她的五官轮廓,也没有画出她当时的空灵自在。“老人家,这画中的女子是像你认识的某个人吗?”老者闻言看了过来,见问自己话的是一个妙龄少女,那双深沉精明的眼似乎有些失望。哪怕是年事已高,他身上那种不同于常人的气势依旧赫赫。隐素暗道这位老人家年轻时肯定是一位武将,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应该上过战场。他朝自己看过来时,瞬间让人想到萧萧马鸣的寂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