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非咽了一口唾沫,“我,我没钱!”“没钱?”蛛仙子恶狠狠瞪着少年,“想穿霸王衣?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我还给你好了。”方非伸手去脱衣服,手指一摸,羽衣忽又消失,一根蛛丝也没捞到,可他手一离身,羽衣又好端端穿在那儿。连脱几次,都是一样,羽衣跟他捉起了迷藏,他来它就去,他去它就来,不管怎么使劲,就是脱不下来。方非急得快要哭了,周围的人见他模样滑稽,全都哈哈大笑。“笑什么笑?”蛛仙子怒气冲天,“都滚出去,今天打烊了!”符笔一挥,几道闪电落在众人面前。观众又惊又怒,纷纷破口叫骂:“疯婆子,你吃错药了吗?”“叫你骂!”蛛仙子一挥笔,这下子落下几百道闪电,吓得众人掉头就跑。黑衣女不依不饶,连发雷火,追着人群乱打。方非想要趁乱溜走,冷不防眼前白光一闪,一道闪电射到脚前。蛛仙子厉声叫高叫:“你逃来试试?”方非吓得不敢动弹,眼看人群走光,跟着轰隆一声,闸门落了下来。四周的蛛丝发出淡淡的白光,洞中半明半暗,地上如同抹了一层银霜。“简伯伯走了,申阿姨走了?”方非望着空荡荡的洞窟,眼鼻一阵发酸,泪水夺眶而出。“哼!”蛛仙子的声音就在身后,“原来是个好哭的娃儿!”方非一抹眼泪,转过身去。白蜘蛛吐长蛛丝,黑衣女的双脚已落地。这么一来,双方正面相对,女子的眼睛锐如钢针,扎得方非心慌意乱,他大声说道:“我没哭……”“哼,一个丑兮兮的娃娃,瞎充什么好汉?”蛛仙子低头又织毛衣,“丑娃儿,我该怎么收拾你呢?剁碎了喂蜘蛛怎么样?要不然,哼,剥了皮做灯笼也行……”听这调调,敢情是进了孙二娘的黑店,方非周身发冷,望着几只巨蛛,牙关得得直响。“蛛仙子!”龙蛛的声音高高传来,“你别找他的茬!”“闭嘴!”蛛仙子瞪着上方,“这儿我说了算!”龙蛛沉献一下,长长叹了口气。“老祖宗!”蛛仙子皱了皱眉头,“你给他织衣,究竟是什么原因?“唉!”龙蛛叹气说,“你和我们一起也快三十年了,难道还不明白?蜘蛛做事只凭本能,从来不追求原因。”“本能。”蛛仙子停下棒针,“难道说,你本能感觉到了什么?”“没错!”“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龙蛛顿了顿,“我只知道,非如此不可!”“呸,什么话?说了等于没说!”“小气的女人!”龙蛛嘎嘎怪叫,“你怀疑蜘蛛撒谎吗?我们没有道者强大,可比你们诚实得多……”“行了行了,又给自己贴金。”蛛仙子收起棒针,变戏法儿似得拿出一张大纸,“丑娃儿,给我写张欠条。你欠我三千点金,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小气女人……”,龙蛛嘀嘀咕咕。“老祖宗,闭上你的嘴!”蛛仙子又瞪方非,“写呀!”方非只好说:“怎么写?”蛛仙子两眼一翻:“当然是用笔了!”少年悻悻拿出笔来,蛛仙子看见星拂,眼种微微一变,跟着清了清嗓子说:“我说你写--兹欠牵丝洞蛛仙子三干点金,按月利滚利两成利息。无论何时何地,债主都有权追讨欠款。三年以内,务必连本带利全部偿清。要不然,本人甘受债主最严厉的惩罚。咯,这儿签名字,下面写日期,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元气涌出笔端,留下了一片青莹莹的字迹,仿佛透过纸背、永不磨灭。“这不就成了吗?”蛛仙子扬起那纸,吹了口气,“老祖宗,你总算做了一件好事!”“小度者哇……”龙蛛哀哀叫唤“我可害惨你啦!”蛛仙子得意洋洋,忽见方非呆站不动,脸色一沉,“还不走?等着喂蜘蛛吗?”方非脑子迷糊:“我、我打哪儿出去?”“大门边有扇小门,推开就是了!”到了街上,已近黄昏。方非站在街边,茫然四顾,心头糊里糊涂,恍若再世为人。“方非!”左近传来叫喊,方非掉头一看,简氏一家站在洞边,自己看来看去,居然没有发现。“方非!”不待他开口,简怀鲁苦笑说,“你一定埋怨我们没有帮你。可你知道吗,震旦里面,这个蛛仙子出了名的难缠。第一法力高强,把我们统统算上,怕也不是她的对手;第二性子古怪,处处跟人反着来,如果硬来,她必定誓死将你扣住,可要顺着她来,说不定又把你放了。我想来想去,只好劝说大家在外面候着,怎么样,她没刁难你吧?”方非愁眉苦脸,略略说了欠条的事,申田田一听,火冒三丈:“什么?三年三千点金,去抢猫鬼钱庄还差不多。这个蜘蛛女,实在不像话!我去她理论理论。”说着就要砸门,简怀鲁好歹把她劝住,说什么拖一时算一时,将来的事慢慢再说。简容盯着方非,满脸妒忌:“他一个甲士,穿什么羽衣?哼,我也要一件羽衣。”简怀鲁只好跟他解释,他还小,如今买了羽表,将来个子长大,岂非就穿不了啦。简真折腾半天,只捞到了一件“火豕甲”,心里已很气闷,方非好事天降,居然得到了一件举世罕有的龙蛛羽衣,尽管欠了债,将来抽空子一逃,蛛仙子又上哪儿去找他。这小度者占了好大的便宜,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大个儿的心里怨天尤人,眼里瞅着龙蛛羽衣,对方非的气恼又添了一层。回到玄冥城,夜幕落下,华灯初上,道路两旁挑着震旦惯见的符灯。雪白的符纸上,写满了“长明符”的符文。只因是纸,所以折成了种种形状,圆的方的,宽的扁的,飞禽走兽无所不有。纸上的符字在白天汲足了光亮,到了夜间散发出来,与灯下的“镜花符”交相辉映,恍若七色宝石遍撒世界,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成群的符灯飞上高天,道者们从灯间飞过,羽衣流光,长发飘风,带起的气流将符灯轻轻推开,可当他们飘然过去,身后的灯光又徐徐合拢。漫天的灯光就像是一条不灭的星河,日复一日,蜿蜒流淌,河里徜徉着斑斓的鱼儿,它们来来去去、寻寻觅觅、兴兴头头、力争上游,直到筋疲力尽,坠入黑暗的沉沙,带着不甘与落寞,和光同尘地默默死去。夜神眼从四神山的后面升起来了。四轮莹白圆光,攀上了神山的顶端,四神的雕像玲珑嵌空,站在圆光中央,宛如奥妙的幻影。清光洒向人间,给浑天城投下了四条幽幽淡淡的影子,这当儿,真月亮还在浮羽山的后面,含羞带怯,半遮半掩,支离站在山顶,俯瞰茫茫尘世,老阿珑张开神妙的慧眼,正在窥探星空的奥秘。五轮明月各领一方,好似群雄逐鹿,经略长天。这一场角逐,直到真月亮升到天项,才能分出一个高下。那时间,衪跃马虚空,高不可攀,四轮假月这才虚心下气、认小伏低,团团围成一圈,叩拜它们的君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