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朵朵默默地放下骄傲的头颅, 离她们不远的赵小娟还在四处宣扬。“宽窄胡同的那个安南都知道吧?家里穷得叮当响,十来岁就出来找活儿干,最困难的时候,带着弟弟妹妹捡过垃圾吃。”赵小娟怕大伙听不到,扯着大嗓门地喊。越把安南说得一文不值,越能羞辱叶朵朵和杜云岚,赵小娟今天情绪格外高昂,说话眉飞色舞。“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了赚钱,他居然出卖色相,一天到晚就站那儿笑,终于有一天给他逮到冤大头了。”说到这里,赵小娟瞥了眼叶朵朵和杜云岚,后者,她不敢当面挑衅,只能继续笑话叶朵朵,“叶朵朵,你呀,给安南骗了。”陈队还没来,叶朵朵在练基本功,大长腿咔地往上踢,比她自个儿还高,沈秀儿跟在屁股后面,张大嘴巴:哇塞,假肢!叶朵朵不搭话,赵小娟更来劲儿,贱嗖嗖地笑道:“叶朵朵,都是一个团的战友,我也是一片好心提醒,越好看的男同志越会骗人,一个炒瓜子的小贩,你找他搭档?竞选那天你俩表演什么?他炒瓜子,你嗑瓜子吗?”赵小娟最后一句话逗得大伙哈哈大笑。“赵小娟,你才嗑瓜子,俺们朵朵不嗑!”沈秀儿嘴笨不会吵架,但输人不输阵,两手叉腰,护犊子地往叶朵朵前面一站,脖子伸得老长,如果可以,她想啄人。赵小娟两手一摊,表示非常可惜,“不嗑瓜子,那表演什么?哦,想起来了,你俩还可以干瞪眼,眉来眼去,你们朵朵最拿手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孩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因为蠢吗?不是,她是膨胀了,好不容易有机会笑话她,就算打死也不想错过。过过嘴硬,精神满足,就想当所有人的面出口恶气。叶朵朵还是不说话,咔咔咔几下踢到了赵小娟跟前,她的大长腿笔直纤细,脚尖绷直,直逼赵小娟的脑袋。赵小娟条件反射地捂住脸,看向叶朵朵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叶朵朵微微勾唇,乖乖~这不还记得吗?怎么就这么欠呢!就差那么两厘米!赵小娟屏住呼吸,瞅着叶朵朵踢过来的脚丫子,眼珠子往中间汇拢,成了斗鸡眼。叶朵朵维持踢腿动作两分钟之久,身子一动不动,稳如泰山,可见基本功多扎实,一直到赵小娟眼珠子快瞪出来,她才刷地收了回去,带起一阵凉风,掀起对方稀疏的空气刘海,哭了!赵小娟绷紧的神经一下松开,一屁股瘫坐在地,两只手撑在身后,半仰着头,看着叶朵朵。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叶朵朵气势逼人,还是上次挨了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叶朵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难得跟她多费口舌,客客气气地道:“咱拭目以待好吗?”所有人都围着叶朵朵和赵小娟看热闹,杜云岚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出神发愣,赵小娟那个蠢货,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安南除了炒瓜子,他也会弹琴,而且技艺高超!小六那年,杜云岚走过一条旧胡同,听到里面有琴声传出来,悠远绵长,婉转悦耳,她循声找过去,看到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儿,坐在一棵歪脖子枣树下面,半垂着眼眸,如痴如醉地弹着电子琴。四月的日光很温柔,笼在他身上,他整个人泛着亮光,那一幕,美得像一幅画。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琴声,不自觉地跟着琴声舞动起来,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跟她妈说要学跳舞。她妈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过两天热情劲儿就没了,没想到,这次不是,她很努力地学跳舞,是希望有一天男孩儿弹琴的时候,她不用躲起来偷听,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跟随他的琴声翩翩而起,也狠狠地惊艳他一把。学了三年,终于配得上男孩儿的琴声,循着记忆找过去,却发现男孩儿搬家了。那天,杜云岚哭得很伤心,仿佛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只是一个笑话。再次见到安南,她已经念高中……她一直希望,安南可以为她弹一首曲子,仅仅为她一个人,他却告诉她: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碰琴了,让她死了这条心。结果?他成了叶朵朵的搭档,合伙起来对付她!杜云岚恨死了,恨安南,是他背叛了自己,更恨叶朵朵,她长这么大仅有的两个期望,她都抢走了!为什么处处跟她作对!?她发誓,她绝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她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安南怎么回事?”团里传得风言风语,陈萍实在担心叶朵朵,趁午休,将人叫到办公室问。叶朵朵下巴一抬,认真介绍道:“我的新搭档啊,陈队,你不知道,他可厉害了。”骄傲得跟什么似的,陈萍突然觉得自己担心有点多余,无奈地笑着摇头,起身给叶朵朵倒了一杯水,“就那么厉害?瓜子那么好吃?”叶朵朵重重点完头,闷着小脸,以过来人经验之谈,“再好吃也不能吃太多,上火。”“他会什么乐器?”叶朵朵做事有分寸,自然不会像她们说的那样,把安南找来表演嗑瓜子,陈萍相信她,也好奇。“钢琴。”叶朵朵想了想,补充一句,“钢琴应该还没碰过,但电子琴他会啊。”这个年代,钢琴算得上高奢品,一般人家哪儿买得起,所以会弹钢琴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他们团也就那么一个,水平在北城数一数二,不过被杜云岚捷足先登。要知道独舞表演跟钢琴演奏最搭,最容易出彩。“选好电子琴曲目了?”电子琴比不上钢琴,不过也还不错,陈萍总算松了口气,拿起手边茶盅喝了口。“不啊,”叶朵朵也喝了一口水,语调轻快,“我们竞选那天表演钢琴曲。”陈萍一口茶水喷出来,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不是说他没碰过钢琴吗?”叶朵朵不否认。“你让他现学?叶朵朵小同志,没多少时间了。”陈萍操碎了心。叶朵朵不慌不忙,又喝一口水,将杯子放桌上,身子前倾,两只手托着小脸,冲陈萍笑得跟朵花似的。狡黠得像一只小狐狸。陈萍拿她没办法,伸手摁她的脑袋,“说吧,到底什么事儿?”看来,还是她没坐住,就算她不找叶朵朵,叶朵朵也会来敲她的门。“陈队,如果竞选那天,安南不仅学会了钢琴,而且弹得还非常好,你看……”叶朵朵笑得一脸讨好,“能不能也破格把他招进文工团?”安南上辈子到底怎么成为大家的,叶朵朵不太清楚,但一定走了不少弯路。说服安南,都是安北出的力,她就一个传话筒,安南答应帮忙,不管怎么样,她也该有所回报。要是安南可以借此机会进到文工团,他也可以少吃一些苦头,提前跟弟弟妹妹过上安稳日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