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仵作一一将人身上的痕迹报备,成主记将该记下的都记下了,凉县的人才得以能够将知县大人的尸体收殓。齐海嘴里头沾染的一些食物残渣,都被仵作想办法弄在了一个小碟中。这小碟子只等缓缓缀在后头动身的何医官来验。朱氏到底也知道案子重要,她还给姜子建等人安排好了今晚的住所,以及稍后的吃食。为了避嫌,他们这群人都不能暂住在齐海家中,而是要在周边借宿。趁着姜子建在和朱氏说话,江乐带着周珍走出了房间,找了一个下仆问了一声:“你们二奶奶被关在哪儿呢?”那下仆忽然被叫住,整个人都懵了一下。他确认叫的是他自己后,忙弯腰拱手和江乐行礼:“大人,二奶奶这会儿还在柴房,需要小的去将人带过来么?”江乐摇头:“打了三十杖,她要怎么过来?你们抬过来么?”从朱氏就能看出,齐海家里头日子过得是不错的。那二奶奶平日里估摸着也十指不沾阳春水,难得端一盘糕点,那糕点恐怕都不是她自己做的。“你先带路吧,回头姜大人要叫人再说。”江乐决定去看一眼那位二奶奶。下仆连忙答应了。他转身就领着江乐还有周珍朝着柴房去了。卢司里眼尖看到江乐离开的声音,忙侧身抓着一个小差吏,让他带着两个人一起前去了。这凶手还没抓到的地方,也就江乐胆子如此之大。走了一段,江乐听到身后跟上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卢大人倒是心细。”她晃晃脑袋:“哎,徒弟啊,也不知道我们的专属侍卫什么时候能恢复。他要是回头记不起来了,就让他去街上卖艺赚钱吧。”周珍:“……”那可真是惨烈。此刻的专属侍卫唐元,确实还没有恢复过来。他这些天时而懵懂,时而清醒。他维持着一副痴傻的样子,摸索着周遭的情况。他脑袋里残留着淤血,导致他短时间内丧失了记忆,甚至偶尔听了话都不太能理解。如今身上的伤痛渐渐消去,脑袋里的记忆慢慢回来,身子还有些不得劲。头上伤口算是严重,可他也算是好运。如今摇头一用力还有耳鸣,视线常常会模糊,总体而言,他却是在庆幸的。能活着就算好了。他坐在院子里,对着碗里的茶水发楞,看着依旧像个没有恢复神智的傻子。芸嫂在边上忙忙碌碌的,她一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似乎总有干不完的活计。这会儿正在晾晒她刚买的肉。那些肉涂抹了盐,挂在房檐下。这户人家,是永州的江决曹家。一个姑娘。她拥有一个徒弟。也是一个姑娘。虽说江乐和周珍在平日里都有意无意避开了他,可同住在一个院中,他从未见过江乐剃须。还有更多细枝末节上的发现。常人因为她干出的事情惊世骇俗,又与她接触不多,这才忽略了她的性别,只关注她的本事。可对于“傻子”唐元来说,一颗头颅远不及江乐本身有意思。“傻子”唐元,如雏鸟一样想要追逐着江乐。正常人的唐元,对江乐也满是好奇。好奇这人是从哪块石头里蹦跶出来的妖孽。唐元缓缓眨动了一下自己的双眼,拿起杯子,很是严肃喝了一口。芸嫂哼着士族间乳娘常给孩子唱的曲子。唐元在心里又多了一条信息:周珍是士族出生的女子。周家,和姜子建有关,那就只有周弘宥的女儿了。周弘宥竟然让自己的女儿,女扮男装,拜了一个年纪如此之小的家伙?士族女子常会拜女先生,诗词歌赋哪怕不精通,识文断字也是必要学的。江乐年纪太小了,可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就是这学得不是识文断字,反而是女儿家绝不会接触的东西——验尸。然而再细想,唐元又觉得自己若是有女儿,恐怕也会让她跟着江乐去学些东西。别说女儿了,就是男孩儿,他都希望那孩子能跟着江乐学些。前提是他有。唐元心中叹息,眼内暗了暗。芸嫂晾晒好了肉,琢磨着想要再去做一点酱,自语自语着:“这瓜果做了酱,平日吃起来方便。外出带着也方便。”肉干,酱菜,干饼,外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最适合也最方便吃了。芸嫂想好了这点,便兴冲冲准备去做。她前往厨房的路上,忽然想起了呆坐在那儿的唐元,转头看向他:“汤圆?”唐元转头朝向芸嫂的方向,当下露出了一个夸张得傻笑,牙齿露出了两排,整整齐齐,白得在阳光下颇为刺眼。芸嫂见着唐元这样,却没有半点嫌弃,反而放慢语速,带着手上的动作:“帮我搬东西?过来过来。”唐元凑过去。芸嫂将人拉到了厨房,先示范给他看,要他将瓜果都扔到水缸中清洗。清洗完了就帮她放到台子上。她自己则是负责切。她做了一遍,唐元很好奇,跟着做了一遍。无非是将东西在水中清洗一下,放到边上罢了。做完他还看向芸嫂,双眼里满是讨赏意味。芸嫂咯咯笑:“你这哪是傻子?可比常人聪明得多。”她寻了先前买的糖,给了唐元一颗,随后便做起了酱,让唐元在边上继续帮她处理着。她半点不知道唐元的真实身份,只当人是江决曹路上捡来的傻子。捡傻子当侍卫,小主子的先生可真是良善之人。芸嫂心里头想着。可惜这位良善之人,前脚煮了人脑袋,后脚正满脑子想要一刀切开别人的胃,从里头取出毒物来。第29章 夸赞是不可能的江乐看着面前的柴房,深深怀疑起自己住的不是个小院,而是乡下某个角落里搭建起来的临时住房。这么对比有些夸张,不过考虑到凉县衙门也是有食堂的,每日都要供应整个凉县衙门众人吃饭,那自然要有充分的空间来摆放柴火的。柴房大门被极为粗的链条带着,还扣上了锁。下仆拿出了钥匙,将柴房门打开。他推开门,恭敬让到一旁:“大人,请。”柴房里颇为阴暗,这门一开便是一股子浓重的木头气味。江乐正准备要踏进门,就听到了身后脆生生一句问话:“你们是谁?”她转头朝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小童仰着头看向她,双眼睁大,看着白白嫩嫩,干干净净。这小童穿着一身小锦袍,脖子上还挂着小金锁,脸上带着婴儿肥,看上去如同年画里走出来的小金童。旁边下仆见到了小童,忙开口:“小主子,这位是永州决曹江大人。江大人,这是我家二公子,齐敏,这才六岁。”齐敏,齐海的嫡次子。江乐当下朝着齐敏笑笑:“小公子怎么跑到柴房这儿来?”齐敏看向江乐,一点不惧,和她视线对上,用那还未脱稚气的声音反问江乐: “江大人不在前头,为什么要来柴房?人可不是里面那人杀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