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运动装,大约四十左右的女子举着手机支架,累的气喘吁吁:“前面就是山顶了,宝宝们,为了让你们好好观看景色,我硬生生一步步走上来的。”女号叫陈乐乐,是个主播,她选了个好位置,把镜头对转蜿蜒而下的峡谷:“锦绣谷漂亮吧,可惜位置距离市区太远,景点也不够多,吸引不了外地游客,本地人呢,来几次也就腻了。”“哇,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为什么不是在我的城市。”“眼睛的盛宴,喜欢。”“水真清啊,主播,去游几圈吧。”陈乐乐无视猥琐男,继续缓缓转动手机,当画面出现朱红色庙宇时,直播间热闹了几分。“有个庙哎,看起来挺古老的。”“乐乐,给你刷个浪漫烟花,替我上柱香,保佑我考试不挂科。”“我也要上,保佑家人平平安安。”陈乐乐没想到能有这样的转折,哭笑不得:“宝宝们,别刷了,这个庙供的是土地神。”陈乐乐奉承真心换真心,喜欢自己的粉丝像朋友像家人,她懂基本常识,烧香许愿,一般都是观音,财神等等,土地神管理很小的一片,保五谷丰收,不负责事业爱情啥的。粉丝不管这些,纷纷表示别管什么神,上香就是。烧香许愿,哪有真灵的,心灵寄托,或者求个吉利而已。陈乐乐想想也是,没再拒绝。粉丝很快有了新发现。“前面站着个小姐姐哎,看着挺漂亮的。”“终于看到个游客了。”“好像也要上香。”陈乐乐也看见了,微微惊讶,粉丝看的画面有滤镜,她看到的是真实的。以她也算专业的眼光,对方几乎没化妆,如果好好打扮再加滤镜,绝对属于最顶尖的颜值主播。惊讶的还在后面。对方忽然坐到门口香案后面的椅子上。土地庙的工作人员?陈乐乐印象里,甭管真假,庙里的都是和尚,或者老人,头次见年轻女孩招待香客。陈乐乐试探道:“我要上香,请问,都有多少钱的?”年轻女孩微笑:“普通的十块,高香价格不等,三十五十,最高的一百。”陈乐乐暗暗点头,估计平常少有香客,价格非常公道。直播间一百多人,报名的接近二十人,为了少添麻烦,都选十块的。依旧有些麻烦。念一个名字,鞠躬上一次香,许不同的愿望,众人纷纷感觉过意不去,开始或多或少打赏。陈乐乐算不上大主播,看人数就知道了,难得这么多人同时打赏,按照行规,要好好表示感谢,可她好像被什么触动,代替上完最后一炷香,瞄了眼直播间,什么也没说,转身去门口买了支最贵的高香。不比刚才只是鞠躬,她跪在蒲团,轻轻闭上眼,双手合十。手机镜头拍不到她此刻的脸,只有高高在上的土地神神像和刚归位的梁景瑶。她似乎看到了分别太久最亲的人,满脸幸福微笑,她轻轻呢喃,表情忽然痛苦,那痛,似乎超越了极限,痛的双手微微颤抖。案上那束刚点燃的高香,烟雾本袅袅往上,随着她表情转变,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引,以不合常理的轨迹落下,落在她头顶,像个小小的旋涡,凝而不散。梁景瑶惊讶了,心念成烟?平常人们祭祀,上香,甚至对着夜空许愿等,都算作和神灵的沟通方式,大部份被无视,每天的许愿太多太多了,比如刚才二十多粉丝乱七八糟的心愿,心即不诚,又无关紧要。心念成烟,与其说愿望,不如说执念。作为土地神本尊,又面对面,梁景瑶听到了陈乐乐的愿望,但为何会变成执念。《往生录》缓缓打开,陈乐乐的过往未来一闪而过。梁景瑶暗暗叹口气,明白了,难怪如此。陈乐乐哪里能想到面前就是土地神本尊,她深深磕了九个头,最后一下,久久没有起来,似乎这样,距离能近一些,能触摸到快要模糊的身影,眼泪控制不住汹涌而出,她好想呀。生活还要继续。陈乐乐艰难平复心情,快速低头往外走。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女士,我看你神色虚浮,要不要算一卦?”直播间众人来兴趣了“要啊要啊,我就喜欢神神叨叨的东西。”“乐乐,让她算,卦钱我来出。”“肯定算的不准,这个漂亮小姐姐看起来二十多点,最多照本宣科。”“不准更好,当面揭穿。”陈乐乐没顺从粉丝要求,低声道:“谢谢,我最近没想算的,等有了一定来拜访您。”她不信鬼神,虽然刚拜过,可就像粉丝说的那般,心灵寄托而已。再说,她真的没什么可算的。亲人都已离世,只有她一个,上周刚做过体检,身体健康,婚姻方面她是个不婚主义者,至于事业,没什么太多追求,饿不死就行。陈乐乐调转镜头对向门外,开始讲述药泉传说,顺利转移粉丝注意力,身后,又传来轻柔的声音:“十二年了,该走出来了。”陈乐乐像被什么重重打了下,她不敢置信转身,对上双带着些许怜悯的清澈眼睛。“你说什么?”“你一直不放,折磨自己,也耽误他们的轮回。”刚刚掩埋的伤口瞬间被血淋淋撕开,陈乐乐捂住胸口,脑袋嗡嗡作响,折磨自己,是的,她不配拥有幸福,可耽误父母轮回?陈乐乐拥有天地下最好的父母。能好到什么程度呢?小时候家在农村,从记事起,不管麦收还是秋种,不管多忙,从不让她下地,怕太阳太毒,怕地里的蚊虫,还怕趁农忙拍花子的,每次出门,就把她反锁家里。后来跟随父亲农转非去了城市后,生活更上一层楼。别的同学一月零花钱几毛钱算很多了,她足足五块,每季至少两套新衣服,市面流行什么,她有什么。一直到参加工作,陈乐乐依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父母把所有的爱给了她,只要她快乐,什么都值得。这样长大的陈乐乐,孝顺却脆弱。父母老了。父亲忽然生病,很严重的心衰。这个病暂时死不了㥋蒊人,但极其痛苦,犯病的时候无法呼吸,憋的生不如死甚至大小便失禁,时刻离不开制氧机。陈乐乐伤心难受,母亲负责照顾。有一天她回家,母亲幽幽道:想离家出走。犯病的父亲像变了个人,自己难受,就折腾她,每晚不让她睡觉,一开始各种脏话,骂她巴不得自己死,没良心,再后来床头放根棍子,发现她睡了就瞧她腿。陈乐乐咨询医生,说这是对于死亡恐惧和生理折磨产生的一种心理疾病,无处发泄,只能折磨最亲近的人,很多重病老人都有。陈乐乐笑话母亲,多大人了还玩离家出家,她完全站在父亲这边,夫妻嘛,这个时候受点委屈应该的,还举了典型的例子,有的病人会把屎尿故意乱扔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