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摸到医院,抱着膝盖窝在走廊角落,守着自己的姐姐妹妹,寸步不离。柔软的花枝还没来及抽条展叶,就被一场密不透风的大雪覆盖。四姐妹中最有出息的那个,永远睡在了寒假前的冬夜。心脏停掉的那一瞬间,仪器拖着尖锐的忙音,凌迟着每一个人的耳朵。医院走廊的灯光冰凉,墙上瓷砖都结了冻。护士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只带了一句话。是临秋弥留之际、唯一清醒时说的话。“好好活着。”第8章 08临春被临冬哭乱了阵脚。虽然一路上都端着姐姐的架势,但回家后也偷偷抹了把眼泪。临秋出事那年临冬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或许记忆已经不是那么清晰。可临春却是实打实和对方生活了那么多年,今天突然想起,情绪汹涌不受控制。她甚至忘了把边牧送回书店,每天一次的打扫卫生也抛在脑后。大姐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临冬还饿着肚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堆成一天的日常。临春拍拍自己的脸,收拾好情绪。她去厨房给临冬下了碗鸡蛋面条,叮嘱对方吃完把作业写了。临冬跟她去了门边:“你不吃吗?”临春弯腰牵过狗绳,比划道:{我吃过了。}她中午吃的有点多,现在一点都不饿。晚上七点半,天灰蒙蒙的,约莫着还有半小时就能完全暗下来。临春跑过那条百货大街,摊位上还有几个老人家在摆摊卖菜。家里的西红柿没了,她去挑了两个。滚圆的西红柿还带着刚摘下来的蒂,个头比临春一个拳头还大。两个不够一斤,卖家给她塞了一把小葱,临春还多要了个青辣椒。拎着塑料袋跑去书店,顾伯正在门口扫地。临春解开边牧的狗绳,放下蔬菜去接扫帚。顾伯没让她拿,抬手指指柜台,上面像是搁了什么东西。临春又过去看。竟然是两个…豆沙包?她不明所以地转身,眸中带了点疑惑。顾伯冲临春抬抬下巴:“吃吧。”顾伯有时会给临春买点零食,大多是饼干之类方便携带还能管饱的。临春一般不会拿,得顾伯在她身边让她拿,她才会偶尔拿上一个带去学校吃。不过豆沙包还是第一次。临春捧着包子,揭开外面那层塑料袋。豆沙包似乎已经搁了一段时间,袋子里面凝着的水蒸汽把最外边的面皮泡的有些发软。但内馅还是热的,一口下去咬到一点豆沙,带着糯糯的甜味。她边吃边走,准备去后院洗洗抹布把桌椅擦擦。木门的合页有些涩了,推开时发出“吱”一道声响。临春一只脚迈出门槛,余光扫到屋内一处光亮,突然整个人都是一顿。她一口咽下嘴里的包子,急急收回那只脚。书店一楼的琴房里,竟然亮着灯。以言哥哥?她有些惊喜,往店门外看了一眼,顾伯还在扫地。临春包子吃了一半,用塑料袋随便裹裹拎在手里。快步走到琴房门边,又刻意放轻脚步。叩了叩门板,推门进去。琴房很小,只够容纳那一架老旧的钢琴。墙壁没做隔音,朝南留了半面墙的窗子。外边是一片耕地,每到春天就会开满金黄的油菜花。临春永远记得她第一次推开这扇门时,蒋以言在钢琴后侧了身子。男人眼眸微弯,嘴角还嗪着笑。“好漂亮的小姑娘。”蒋以声:“……”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临春,这小丫头都是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尤其是现在,一眨不眨盯着他看,会让人觉得有点傻。“啊!”临春发出一道短暂的惊呼。原本惊喜的目光在看到蒋以声的瞬间淡了下来,失落同时爬上眉梢,难受得连嘴巴都瘪了下去。蒋以声的手指还搭在琴键上,把对方短短几秒内所有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要怎么说呢,有那么一点想把人当场掐死的暴躁。“你认识我哥。”这是一句肯定句。临春眨了下眼,点点头。钢琴上搁着一本薄薄的琴谱,上面是临春的笔迹。谱子蒋以声很熟悉,他哥以前教他弹过。很轻快的调子,就像是…春天。蒋以声的目光下移,落在临春拎着的豆沙包上:“……”临春也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看看吃了一半的包子:“……”她指指豆沙包,又指指蒋以声。视线询问:你买的?蒋以声已经不想回答了。临春一天里吃了人家三次东西,也有点不好意思。她道了谢,讪讪地准备离开。蒋以声:“等等。”临春“吱”一声把门关上,走得头也不回。蒋以声:“……”行吧,小聋子。他合上琴谱,用挡板压住。再放下钢琴盖,起身时目光投向门边,临春刚才那一连串反应又在他脑海中回放一遍。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又很快被蒋以声否决干净。临春和他同龄,十年前就一七八岁的小屁孩。蒋以言不至于、也不可能跟一个小孩…越想越离谱。他有些烦躁,出了琴房刚好撞上扫完地的顾轻白。对方和蒋臻差不多的岁数,就是不怎么捯饬自己,有点显老。加上穿着一身深色棉布衣裳,又开了家玄乎其神的书店,跟大隐隐于市的高人似的,下一秒就能原地飞升。浑身都藏着秘密。顾轻白把扫帚放在门边,轻飘飘瞥了蒋以声一眼,绕去柜台后面干自己的事了。蒋以声觉得这一眼多半带了点个人情绪。但他的确不认识对方,最近也是第一次见。可顾轻白就跟和他有仇似的,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不理他,倒也不赶他。蒋以声在店里看书弹琴乱逛,自由得仿佛是自己家。后院的木门半开,他插着兜晃过去,看见临春正蹲在手动压水井边啃包子。怎么又在吃。临春吃完一个豆沙包,人已经觉得撑了。低头把另一个裹吧裹吧装起来就给临冬,身前突然感觉有人靠近。她猛地抬头,对上蒋以声低垂着的视线。不得不说,从某些角度来看,蒋以声和蒋以言长得实在是有些相像。尤其是那双浅色的眼睛,笑起来像装了满世界的温柔。而蒋以声却很不喜欢临春此时看他的目光。和在学校里不一样,视线直直地过来,焦距却聚在别的地方。像是通过他,去看别的事。“看什么?”他问。临春撑着膝盖站起身,把手里的豆沙包递过去。蒋以声:“……”他才不吃这些东西。临春被拒后蜷蜷手指,低头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硬壳本子,又摸摸另一个兜,摸出一根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