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布局不同于正房,桌案离门口极近。灯光下,江明薇看到谢廷安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图案上,脸色瞬间精彩纷呈。她那句“画的不好,所以要烧掉”再也没法说出口。她只恨自己不是个隐形人,不能随时随地消失。咬一咬牙,江明薇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阿行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谢廷安静默一瞬,嗤的一声轻笑:“远远看到火光,我怕再不过来看看,房子被人给点着。”他当然不会说,他以为她在烧温三郎的书信。江明薇讪讪一笑:“不会的,我有很注意。”说话间,她尽量不着痕迹将桌上册子给反过来。——尽管可能有些徒劳。谢廷安眼神微动,这才注意到她装扮的异样。不同于白天的娴雅,此刻的她只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寝衣,隐约可看出女子曼妙的曲线。谢廷安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帘低垂,冷冷地扔下一句:“别把房子烧掉。”转身离去。夜风凉凉的吹进来,桌上的竹纸发出“哗哗”的声响。江明薇阖了阖眼睛,心里仿佛有个小人在打滚尖叫:“他看到了!他肯定看到了!我还说是我自己画的!我可怎么活!”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她深吸一口气,慢吞吞挪到门口,检查门栓。嗯,勉强还能用。明天一定要找人再给加固一下。重新闩门后,江明薇又搬来一把椅子顶住房门,随后才回到桌边,继续未完成的事情。总不能半途而废。这一次,她不像初时那般小心了,反而带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等册子连同废稿一起烧干净后,江明薇略微收拾一下,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夜色,难以入睡。只要一闭上眼,她仿佛就能看到谢廷安那精彩纷呈的脸。偶尔脑海里还会回响起他那天那句“放心,我没有那种怪癖”。其实她也没有的。思前想后,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江明薇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次日睁开眼,已然天光大亮。江明薇装作还未睡醒,磨磨蹭蹭不起床。过了许久之后,她才起身更衣。梳洗之际,她佯作不经意地问绿云:“阿行哥走了吗?”“天不亮就走了。”“好可惜啊,我起迟了。”江明薇面显懊恼之色,心里却想,还好已经走了。绿云一面开窗,一面询问:“小姐昨晚烧什么了?”“画图的废稿。”提起这个,江明薇就情绪低落。绿云没再多问。江明薇收拾妥当,随意用一些早膳。一直想着昨天的事情,她颇有一些心不在焉。略一思忖,江明薇让纪管家备车,她要出去一趟。“夫人要去哪里?”江明薇如实回答:“我想去敬慈寺上香。”近段时日有一点走霉运。不是说私话被听到,就是烧东西被撞见。或许是得找家寺庙拜一拜了。纪叔点一点头:“好,小的这就去安排。”不多时,马车备好,随行的护院里还包括昨日捡风筝的那个。敬慈寺香火旺盛,时常有人去敬香。今日也不例外。江明薇拜佛上香后,中午在敬慈寺用斋饭。“小姐,咱们要不要求护身符?”绿云小声问。江明薇点头:“来都来了,自然要求一道。”来敬慈寺求护身符的人很多,江明薇站在队伍里,轻轻摇着扇子。忽然,冷不防有人撞了一下她的右臂。江明薇手臂一酸,扇子掉在地上。她正欲弯腰去捡,却被人抢先一步捡起,并将扇子递到她面前。江明薇习惯性道一声谢,伸手要接。那人却故意将扇子拿远。江明薇心里一沉。那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容貌不丑,但眉眼轻浮,神态风流。“小娘子也是来求子的吗?”那人笑嘻嘻道,“求佛祖还不如求我。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不但把扇子还给你,还包你怀上大胖小子。”江明薇不搭理他,径直扭过脸:“陈跃!”陈跃是昨日那个捡风筝的护院。他一声不吭,上前一步,手上两个动作后,就把江明薇的扇子夺了回来,恭恭敬敬呈到江明薇面前:“夫人。”江明薇没接,垂眸道:“脏了,我不要了。”陈跃点头,直接将扇子撕裂。那男子似是受到奇耻大辱一般,胀红了脸,叫道:“大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寿宁侯的小舅子!”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别说是寿宁侯的小舅子,即便是寿宁侯自己,也断没有调戏良家妇女的道理!”江明薇循声望去,见说话者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这男子衣饰华贵,气质不俗,这番话更是说的正气十足,掷地有声。天子脚下,卧虎藏龙。寿宁侯的小舅子一时也有些拿不准对方身份,便斜着眼睛问:“你又是谁?”“这是安王殿下。”说话者面白无须,声音尖利。江明薇心下暗暗纳罕,原来他就是安王。她对朝堂了解不多,但也隐约听过。太子倒台后,最有望继承大统的便是素有君子之称的安王。她低头福身行礼:“多谢殿下仗义直言。”寿宁侯的小舅子大惊失色,他所仰仗的不过是自己姐夫,哪敢得罪安王?他忙不迭行礼:“原来是安王殿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殿下恕罪。”安王微微一笑:“你不必和本王道歉,你真正该道歉的,是这位夫人。”“殿下说的是。我胡说八道,还望这位夫人原谅。”安王含笑看向江明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夫人原谅他吧?”“王爷做主便好。”江明薇轻声道。——尽管她并不觉得这个把“寿宁侯的小舅子”挂在嘴上的人真的会知过必改。出了这样一个意外,江明薇也不求护身符了。再次郑重谢过安王,她便和绿云等人一道回谢宅。回去途中,绿云激动不减:“小姐,我第一次见到王爷。安王殿下好温和,对,是温文尔雅。”江明薇笑笑,心想,这就算温文尔雅了吗?阿行哥以前那才是真正的温文尔雅,有君子之风。思及此,她幽幽叹一口气:可惜他现在变化好大啊。第17章 心痒端午佳节,宫中照例要设宴。谢廷安从殿中走出,正巧遇见来向皇帝请安的安王。“谢督主。”安王面上含笑,冲他点头致意。谢廷安略一欠身:“王爷。”两人打过招呼,安王仍站在原地,继续说道:“谢督主成婚之时,本王身体抱恙,未能亲自道贺。不知派人赠送的贺礼,谢督主收到没有?贤伉俪可还喜欢?”安王此人,不管面对谁,永远都是温和友爱的模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