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对这长庆楼的生意一直非常好奇。前两日长庆楼“试营业”,苏轼还为明远捏了一把汗,生怕汴京百姓无法接受各家“脚店”在正店中“鸠占鹊巢”的新形式。但现在看看风格鲜明的脚店特色烹饪,又尝过了长庆楼自家基本功扎实,美味而不张扬的“固定菜单”,苏轼至此完全放心了。倒是蔡京,将桌上菜肴看过一圈之后,言语中多少流露出一些惋惜:“那黄仙以后不在此间灶上了吧?这人一走,那道‘黄雀酢’便也跟着没有了。”明远瞥了瞥他,没说话。酒桌上其他人顿时一致批判蔡京:小小一只黄雀,身上又有多少肉可供食用的?食客好那一口,并非为了果腹,而纯粹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罢了。那道“黄雀酢”做起来,往往便要捕捉成百上千只黄雀,为了口腹之欲,伤如此多性命,实在是有伤天和。蔡京也不动怒,他人的指责完全不影响他下筷子。明远却在一旁出神:他还在想,那万娘子也说她的拿手菜是“黄雀酢”,她究竟与黄仙有什么关系。另外,“黄雀酢”听起来像是一道既奢侈又猎奇的名菜,可归根究底,如果不是穷极了饿狠了,又有谁会去抓了那黄雀来吃?他正在垂首思索,忽听身边一名酒博士惊讶地“啊”了一声。“仙人,仙人怎么来了……”长庆楼中的“茶饭量酒博士”们,向来称呼黄厨为“仙人”。虽然他们现在都知道,这家伙既不是“仙”也不做“人”。明远听见这一声,便皱起了眉头,望向楼梯的方向。果然,只见一个身穿道袍,梳着道髻的中年男人,背着双手,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一步一步沿楼梯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以前在长庆楼的帮厨,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明远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用一旁的热手巾擦了擦手,忍不住还是有些心烦意乱:长庆楼门口的伙计,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劲儿,怎么就把黄厨放上来?片刻后明远反应过来,他的烦恼根本不是来自黄厨。其实不管那黄厨捣什么乱,长庆楼都有办法处理。明远郁闷的其实是:连贺铸都到了,种建中还未到。他们师兄弟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了,难不成到了中秋佳节,种建中竟还要忙于军器监里的公事?还是因为上次在明远家里,两人一言不合,恼了彼此?跟种建中比起来,黄厨又算得了什么?但眼前的黄厨,显然认为自己很是一盘菜。他慢慢走上长庆楼二楼的楼板,先是环视四周,看了一眼玻璃窗外一览无遗的汴京夜色,然后轻笑着摇头。“从今往后,这长庆楼少了一道传世名菜。”“黄雀酢!”立时有人接茬儿。接话的人并不是蔡京,蔡京还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劲儿。但确实有些长庆楼的老客,正在疑惑:为何长庆楼将如此有名的一道“名菜”,从菜单上撤了下去。这些食客大多认得黄仙,见状都恍然大悟:“原来长庆楼将主厨换了。”“真的……以后就再也吃不到‘黄雀酢’了。”“有点可惜……”“对了,这长庆楼说是要与其他脚店合作,定期邀请其他脚店的厨子上门来烹饪……不会就是这个原因吧!”“我看是的,辞去了黄仙,市面上再聘不到和他一样的名厨了。只好请其他脚店的厨子上门帮忙?”“不太明白这长庆楼的新东家是怎么想的。”“就是,好不容易订到了今晚在这里用餐的位置,却尝不到这家最有名的名菜。”这时候,鬓边簪着一朵秋海棠的史尚听见消息赶来了——他是长庆楼名义上的“新东家”、“大总管”,这件事理应由他出面。他笑脸迎人,先团团作了一个四方揖,向众位食客问安。“各位,本店已迎来新东主,经营自然与以前有所不同。但无论如何,本店的宗旨都是宾至如归。本店东主有一愿望,各位主顾上门,都能够尝到不同风味的茶食酒饭。自此才定下与各家脚店合作的计划。”“其实本店也已经聘用了一位实力雄厚的主厨。各位桌上的茶食,至少有一半是本店主厨做的。”“各位若是觉得味道不佳,尽可以向本店提出,撤换重做都可以。其他意见,也尽可以向本店提出,本店尽量满足。”史尚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食客们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人们纷纷点头:“挺好,这几道都很美味。”“说实话,那黄雀酢什么滋味,我都有些记不清了。眼前这几件茶食味道都很不错,倒也不必撤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