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明远对戴朋兴的“上道”表示赞许,脸上挂着他那惯常的笑容,点着头道:“的确,你需要留意的是,一切……异乎寻常的状况。”虽然屈察是一位非常诚实,却非常有同理心的海商,但是明远从不期盼所有的海商都像屈察那样。俗语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既然要做长久的生意,就要把整个行业应该有的规则从一开始就好好勾勒出来。如果等行业野蛮发展了一阵之后再加以约束,那就是费时费力,事倍功半了。这件事,无论是从“会计学校”里调拨优秀学员,还是从汴京借调信任的管事来做,都不行——这时候明远必须要倚仗做过多年海商的戴朋兴,借助他的经验、能力,还有……野心。戴朋兴在心里暗暗将整个过程想了一遍,说:“感觉辰光有些太紧了,怕来不及。”明远却极其轻松惬意地答道:“无妨,只要将他们出发的日子列一个清单,按次序,提前两三天去看过就行。”他还用右手中的筷子轻轻敲击面前盛放丁香馄饨的瓷碗,笑着说:“现在……应该是他们求着你去看才对。”戴朋兴恍然大悟,一时有些心中感慨:过去几个月来他尝尽了人情冷暖,如今终于能够扬起头做人,终于有人来求他而不是他去跪下、乞求他人了。于是戴朋兴在心中暗暗下决心:他务必要辅佐明郎君,将这门生意长长久久地做下去,不能让它出现什么“安全隐患”。一时间自鸣钟开始报时,海事茶馆到了开业时间。等候已久的海商们一拥而入。明远向戴朋兴点点头,表示他可以先去忙了,不用招呼自己。等到戴朋兴那边和海商们热烈地聊起来,明远才悠闲地开始品茶。个头尚小的阿宝从后厨拿了一份澄沙团子和一碟乳糖浇出来,踮着脚将碟子放在明远桌上,细声细气地告诉明远,这是阿娘送给郎君品尝的。明远认真道谢之后,阿宝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回后厨去。明远望着桌上的澄沙团子,略扬了扬唇角,召唤出1127,低声问道:“试验方对我赔偿给屈察的三万二没有异议吗?”从理论上讲:他给屈察理赔,是出于他个人同情心的“圣父”行为,不符合“等价交换”的基本原则。但他也可以强词夺理狡辩为:这是为了保险行业的长远发展,在海商中树立一个信誉卓著的“典型”。三万二千贯,不是一个小数目。因此明远才会特别关心,试验方对他这次略微“出格”的做法,会不会有所反对。谁知1127回答:“亲爱的宿主,这是您自己的生意哦!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要您合理合法地做生意,试验方是不会对您的正常商业行为有所干涉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明远却从1127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丝帮忙掩饰的味道。明远打着官腔应道:“很好!”心里悄悄地回应:谢谢你,1127。至此,需要他做的重大决定都已经做完,之后的日常事务都交给戴朋兴就好。他尝过澄沙团子和乳糖浇,便写信给远在南方的史尚,告诉自己准备在广州设立办理保险业务的办事处“分号”,请他帮忙留意。做完这件事,他便离开了海事茶馆,出门吩咐自己的两名伴当:“去北高峰下山坳。”现在出发,赶去北高峰下山坳,抵达时大约就要傍晚了。但好在军器监南方作坊那里,已经为他预留了住所,明远也留了一些日常物品在那里。明远可以随时前往。北高峰下山坳,冬日里的景象与汴京一带冬令时的萧瑟气象截然不同。这里翠竹丛生,天气虽冷,但依旧是满眼翠绿,生机勃勃。明远抵达北高峰下的时候,沈括也正在那里。这位在世界科技史上都留下了重要一笔的人物,刚刚巡视了一圈两浙路的农田水利,就先忙不迭地回到了军器监作坊——可见他的两份工作,哪个是本职,哪个是兼职,沈括自己分得很清。见到明远时,沈括与吴坚都露出笑容。“就知道远之会赶着过来。”吴坚说:“明顾问来得正好,我与沈存中公正在谈论火铳!”明远兴奋地一挑眉,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沈括:“存中公这里是有眉目了?”“嗯,”沈括从袖中取出了一叠稿纸,一张一张地铺开给明远看。上面是用类似“界画”的法子,按照1比1的比例,绘制出的某种机械的草图。明远挑出几张,凝神看了看,问沈括:“存中公的灵感来自于……自鸣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