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薄回道:“没关系。”吊盐水结束后,他又去量了一次体温,37度,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路荺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拿出刚才去小卖部买的食物和水,“再等半个小时就回去。”“为什么?”安薄接过。路荺:“车没油了,轮胎也有点问题,今天坐公交。”安薄一惊,觉得是自己导致的这一切,于是愧疚道:“我来出油钱吧。”“不用。”路荺很快拒绝。安薄抿唇,拿着那小包食物定格在椅子上。他一动不动,又有些腼腆地不知所措。“这么内疚。”路荺轻笑道,“想补偿啊。”安薄默认地点点头。房间陷入一阵沉默,安薄听到通风管里传来呜呜的风声,蒸得他有些心燥。“这样吧,”路荺没有看向他,目视前方道,“你给我弹首曲子。”安薄转头,愣愣地凝注他的侧脸。路荺也看向他,五官仿佛在上扬,逗趣般道:“可以吧,安老师。”安薄欣然答应。但路荺看起来并不期待,那好像只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话。他迈着慵懒的步伐,拎着塑料袋,里面的食物被安薄吃了一点,水剩下一半,但任凭安薄怎么问,都不说自己想听什么曲子。安薄觉得他是故意的,而且只是说着玩,根本没当回事。于是,他认真道:“我是说真的,我答应弹给你听,只要你想听的,我都可以弹。”远处传来轰隆的引擎响声,安薄在远光灯的照射中看向路荺的眼睛。路荺似乎陷入沉思,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安薄认真的脸色,道:“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安薄:“好的。我会提醒你。”晚上8点15,末班车到达离医院最近的站台。他们上了车,并排坐在一起。在间隔闪烁的路灯下,安薄看到灰色的海岸,陷入黑暗的森林,和远处独自矗立的灯塔。它发出刺眼的亮光——和安薄之前看到的一样,很小很小的光点,漂浮在黑夜中,却能阻隔黑暗,找到所有人的行踪。安薄想起来一件事,转头问:“你昨晚去哪了?”他声音有点轻,淹没在公车嗡鸣的发动机中。路荺没听清,极小幅度地歪身,低头,耳朵凑近,“什么?”安薄硬着头皮微微贴近,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路荺刻意隐瞒:“你猜。”安薄没猜,干脆没有说话。民宿的窗户透着光,阿婆在家。相比较路荺,阿婆诚实太多,还主动分享昨晚的事迹。“阿婆不是参加了一个舞蹈队吗,昨晚就留宿聊了点东西啦。那个陈婆婆呀,都要八十岁了……”阿婆担心地看着安薄,“对了,阿荺有没有做饭给你啊!”正在厨房刷碗的路荺发出一声冷笑。安薄:“做了。”“那就好。”阿婆使使眼色,小声道,“别理他,他最不喜欢做饭,还有刷碗。”安薄偏过头看向路荺的背影。也许是从头顶处打下来的光,在他的肩胛骨处落下深深的阴影,那里微微凸起,撑起单薄的布料。手臂也被照得很白,筋脉曲折,绷紧的肌肉在动作间若隐若现。安薄想起那粗糙的肤感,在自己的手腕,和额头上。他不禁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细长而白皙,骨节分明。这是他用来弹琴的手——因为弹琴而变得灵活,有时候安薄甚至都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仿佛只属于钢琴。也只有钢琴接纳了它们,并送来荣誉和称赞。而它们的主人,却开始厌恶钢琴——想要舍弃他赖以生存的东西。想着,安薄动了动左手的手指,弯曲时发出骨骼独特的响动,他再稍稍抬臂,指尖出现细微的颤抖。其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安薄垂下手臂,听着瓷碗碰撞的声音,沉默地盯着某处。半晌,碗筷声停止,路荺擦了擦手,经过安薄身边,停下脚步,道:“今天早点睡。”然后若无其事地上楼。安薄抬头看他的背影,在吱呀声中嗯了一声。然而事实上,也许是习惯所致,可能也有刚才睡了一阵的缘故,安薄的困意来得很慢。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他干脆爬起来,继续填写那张计划表。房间亮起昏暗的光。不过,忽略台灯的暗光,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墙壁上投射一道光斑——无比自然的亮度。安薄停下笔,下意识看向窗外。下一刻,他睁大眼睛,站起身走到阳台上,趴在栏杆处眺望天空。低垂的夜空中,出现了灯塔才有的光点。然而,并不是完全的相同。它们被无限复制,改造,重组,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