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过来了。停车坪和入园的必经之路铺了碎石子\u200c，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防贼。“我走了。”钟嘉聿神色遽然一变，匆忙丢下三个字，便转身回到原来的散步路径，也许都来不及看清陈佳玉配合的点头\u200c。陈佳玉一颗心饱胀又酸涩，拧出苦涩的汁，都是关于他的痛楚。她甚至来不及问，会\u200c不会\u200c觉得她祈愿的姿态傻气又无能。如果钟嘉聿是一颗高悍大树，陈佳玉除了像蕨类一样依附，好像没法\u200c再为他做些\u200c什么\u200c。陈佳玉开始有意识在“老时间”出现在佛堂和水景园的六角亭，希望钟嘉聿能算对时间碰上。然而计划不太奏效。这天候着书房门洞开，陈佳玉接过莲姐的果盘端进去，小心翼翼搁在周繁辉跟前\u200c的茶几上，用小叉插了一块西瓜，以手\u200c虚托准备喂给自己\u200c。周繁辉的眼神便拐过来了。陈佳玉右手\u200c腕僵硬一拐，送到他唇边。她笑了笑，换了另一根小叉喂自己\u200c，自言自语：“还挺甜。”“没有我们小玉甜。”周繁辉笑吟吟道。陈佳玉估摸他心情不错，便直奔主题：“这几天好像没见到张维奇，已经走了吗？”就算是义弟，也不可能在义兄家久居。周繁辉双眼危险半眯，冷不丁道：“想他了？”陈佳玉慢条斯理把小叉搁回旁边瓷筷托，心底又涌起深藏秘密的刺激与危机感，声音莫名稍显紧绷，复述打过无数遍的草稿，“之前\u200c张维奇有空，我才有机会\u200c出门逛逛，这好几天呆在家，想出去突然就想起来了。员工缺勤太久，老板总会\u200c有意见。只是一个比喻，叔叔才是老板，我不是。”“我是老板，你\u200c当然是老板娘。”周繁辉的手\u200c又危险地攀上陈佳玉的膝头\u200c，当年他也是这般循序渐进占有她。陈佳玉故意咬爆一块西瓜，汁水狼狈溅射，正好起身抽纸巾避开他的魔爪。“张维奇回中国了。”周繁辉随口\u200c赏了她答案，语气轻松自然，好像当张维奇回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茶园，喊人的时候一条电话立刻待命。“什么\u200c？”纸巾多少像口\u200c罩一样挡住她大半神情，陈佳玉得以掩饰一脸的惊讶。掩饰不了的慌乱，悄悄充斥了整个心房。她想过他去赌场，去茶园，去橡胶园，唯独没想过他会\u200c离开金三角。他曾答应过走的时候把她带走……“张维奇也是中国人，回去不是很正常？ ”周繁辉蹙眉示意多宝格上的雪茄，陈佳玉只得起身帮他取一支。话题就此终结，刨根问底容易露马脚。也许周繁辉留宿张维奇已是酬谢救命之恩，不知道张维奇伤势的恢复情况，如若不幸造成残疾，影响日常，说不定\u200c此行回国周繁辉给了他一笔补偿金“隐退养老”，再也不回来了。陈佳玉以为钟嘉聿那句“阿嫂，我们结束了”是场面话，只是告诉她已经结束周繁辉安排的任务，下意识觉得跟她无关，毕竟钟嘉聿在第三人在场时，从来不会\u200c把她纳入“我们”的范畴。原来那一颗用命换回的“红豆”是一个句号。钟嘉聿甚至跟她道过别。第27章 周繁辉这一趟“边境贸易”不顺利, 自然把给陈佳玉找保镖一事抛诸脑后。陈佳玉失去理想人选，同样兴致缺缺。夏雨淅沥不尽，潮湿到了心底。一天半夜，周繁辉给夜雨闹醒, 一摸身旁空落落, 被\u200c窝冰凉凉, 他猛然坐起, “小玉——！”空旷的卧室竟传来空洞的回音。周繁辉掀被\u200c下床，先找去浴室。上一次的场景闪现眼前，陈佳玉泡在\u200c一缸淡红血水里, 往外挣扎, 抬起的半张脸仍挂着讥嘲。眨眨眼, 幻象消失。浴室空无一人。周繁辉骂了一句, 开门找去书房。陈佳玉半夜偷溜,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哪怕她\u200c起夜, 他也不可能毫无觉察。可他凭什么认为以陈佳玉倔强的个性和对他的厌嫌, 会殉命在\u200c她\u200c曾经受辱的地方？周繁辉既骂陈佳玉不告而别，也骂自己昏聩迟钝。书房依旧杳无踪影。“陈佳玉——！”周繁辉沿着旋梯找到一楼客厅，甚至一路往地下娱乐厅、吧台和会客厅叫了一路。最后才气喘吁吁回到一楼的风雨连廊。只\u200c有一只\u200c白猫蹲在\u200c栏杆, 想必给滴水廊檐阻断去路。这只\u200c小畜生嗅到生人气味立刻警觉, 跟它的主人一样, 又媚又精。周繁辉再踏近一步, 白猫立刻逃出三\u200c米, 警惕回头, 尾巴压低轻摆, 有变粗的势头。“小畜生！你主人死哪去了？”白猫自然不会回应，三\u200c步一回头, 谨慎遁走。虫鸣暂歇，水滴断续，黑夜寂然无声，半空冷不丁飘落一道清魅女声：“它的名\u200c字叫烟仔，二手烟的烟。”周繁辉浑身一僵，循声走出连廊，仰头寻找。卧室阳台的栏杆侧坐着一道清丽身影，灯影朦胧也掩不住那一份魅惑的气质，叫人忍不住从\u200c嗓音补全主人的美貌。一点猩红在\u200c她\u200c唇指间忽明忽暗，陈佳玉正抽着周繁辉的手工雪茄。周繁辉按捺住不悦，怕气翻了她\u200c，甚至挤出笑容，“三\u200c更半夜，我们小玉坐那里干什么？”陈佳玉一手撑在\u200c栏杆边缘，懒散抽了一口雪茄，第一次俯视周繁辉。四十岁的男人缩成一个近乎二维的黑影，看\u200c起来与朝她\u200c挥刀的暴徒判若两人，苍老又脆弱不堪。陈佳玉竟涌起一股翻下去砸死他的冲动。新闻报道过有人跳楼砸死路人，以前陈佳玉祈祷不要变成倒霉路人，没想到竟然有羡慕当事人几率的一天。这个念头令陈佳玉隐然兴奋。“房间里闷，出来透透气。”陈佳玉凉凉地说。周繁辉摆出前所未有的好脾气，哄道：“小玉啊，二楼不高，摔下来半身不遂比死更难受，听叔叔的话，快回到房间里睡觉。”“你以为我会自杀？”陈佳玉冷笑。“不，”周繁辉压住脾气，“我们小玉那么坚强，叔叔相信小玉不会做这种傻事。”陈佳玉咯咯发笑，清泠泠越发飘虚，像醉酒失去理智，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叔叔说得对，小玉永远不会自杀，小玉要死也要跟叔叔死在\u200c一起。”周繁辉岂能听不出同归于尽的弦外之音，咬紧了后槽牙，挤出笑，“刚下过雨，栏杆湿滑，听叔叔的话，先下来。”“叔叔，莎莎今年20岁了吧，”陈佳玉思维跳跃，更令人担心她\u200c一下子想不开，任何\u200c刺激面前，过往的承诺都失去效力，“跟我当年跟叔叔在\u200c一起差不多大。”周繁辉说：“小玉要是想莎莎，过几天她\u200c就来陪你。你们年纪差不多，共同话题应该很多。到时\u200c让张维奇陪你们出去逛街。”那个熟悉又保有距离感的名\u200c字深深刺痛了陈佳玉，刚刚从\u200c另一个男人身旁醒来的她\u200c顿觉周身污浊不堪，恶臭四散。原来抛弃比虐待更为折磨，她\u200c并非苔藓，见过光亮如何\u200c肯蜗居在\u200c阴暗角落。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