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总...”安妮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主持大局,又莫名不敢问出口。程延林身体修长立在窗前,手中握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水杯,视线垂到楼下。“有什么问题?”“没,没有,”安妮声音发紧,“保证完成工作!”挂断电话,把杯中的水喝尽,程延林转身拿起车钥匙,重新回了医院。进病房的时候严拓正好苏醒,严妈轻声问他记不记得自己是谁,严拓虚弱地眨了下眼睛,也不知道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程延林莫名迈不开脚步,身体像被灌了铅,直直立在门口。病床周围的仪器没有撤,严拓嘴里捅着一根手指宽的管子,额头、耳朵、脖子和胳膊上都贴了白色圆片,另一头连接着不知作何用的机器。“拓拓,”严妈一开口就要掉眼泪,用手胡乱抹了两把脸,呼出的气息都在微微颤抖,小心看着病床上消瘦的人,“你身上有没有哪里难受?”严拓的眼珠像是蒙了一层纱,原先黑亮的瞳仁变得浑浊,茫然看了眼严妈后,无意义地转了下眼珠,视线朝向天花板。严妈不确定他有没有听懂,又担心声音大了吓到他。现在的严拓看起来太衰弱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没等她说几句话,严拓似乎感到了疲惫,眼皮一耷,重新合上了。严妈无措地直起腰,看到了门口的程延林:“小程...”程延林不知该作何反应,迈腿走进去,眼眸朝下看向病床上的人。“小拓刚刚醒过来一会儿。”严妈在旁边小声说。程延林视线不动:“嗯。”“医生说前几次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后面醒来的时间会逐渐变长。”原以为睡过去的人突然在此时睁开眼睛,视线停留在空中一瞬,直直朝程延林看去。程延林身体一顿,和他对视着。但严拓的视线并不具有含义,只过去两秒,就转移到其他地方。严妈按照医嘱,去拿水杯和棉签,给严拓干裂的嘴唇沾些水。程延林伸出手,在严拓面前晃了晃,竖起食指低声问:“这是几?”严拓没反应。“是几,你就眨几下眼睛。”程延林说。严拓视线落在晃动的手指,又看看程延林,闭上了眼睛。自讨了没趣,程延林等了好一会儿,确认严拓这回是真的睡过去了,才转身坐到沙发上。严妈用棉签涂了两遍嘴唇,把水杯放在旁边,说去外面打些热水。程延林带来了笔记本,打开处理积压的工作,但刚看了半封邮件就停下。他不自主地侧头看向病床,看一会儿才回过头,继续看没看完的邮件。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思绪乱成一团理也理不清,那就不理了。醒了就行,比什么都强。程延林想。之后几天严拓开始频繁清醒,一天当中时醒时睡,但每次都对周围的刺激没有反应。不论是严妈还是程延林跟他说话,他的眼神都只空洞洞地看向其他地方,即便那里什么都没有。一周后严拓身上的仪器卸了大半,嘴里也不用再插管子,能靠在病床上半坐起来。医生说要检查他声带有没有受损,让他发出声音,他“啊”了一声。声音很沙哑,但没问题。严妈喜极而泣,不论怎样,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直到这一刻,病房里持续已久的紧绷气氛才终于松动,噩梦般的日子好像终于熬过去了。第22章 “这几天可以吃些简单的流食。”医生交代。严妈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下来,然后就风一般地离开病房,回家煮粥去了。程延林坐在沙发上,刚结束一场线上会议,结束的时候习惯性侧过头,发现严拓正在看他。他站起身,走过去微微弯下腰。“要喝水吗?”严拓瘦了很多,皮肤白得几近透明,能清晰看到里面青紫色的血管。他似乎在理解程延林说的话,过了几秒才缓慢摇头。程延林见严拓脖上纱布边缘的胶布翘起来了,伸出手要重新贴上,但还没碰到,严拓就皱眉偏头躲了下。手停在半空,程延林怔住了,定定看着严拓。这时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药瓶:“该换液了哦。”程延林让到一旁,看护士娴熟地拔掉空瓶子,再将新的药瓶挂上去,拨动了几下滚轮。“这瓶药输着会疼,不要自己调液速哈,慢一点会比较好。”护士叮嘱完就出去了。程延林重新坐回沙发,看安妮发给他的会议记录,扫了几行后发现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病房中的低气压直到严妈回来才被打破,她用保温桶装了粥,盛出来放在严拓床头。“小程,我炒了几个菜,你吃点吧。”她另外给程延林做了两道菜。程延林食之无味,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看了眼病床上同样没胃口的严拓,对严妈说:“我去趟公司。”“哦,好好好,这几天麻烦你了,耽误你工作了。”严妈冲程延林不好意思地笑。“没有。”程延林拿上外套离开医院,关门时听到严妈小声劝严拓再喝点粥,严拓没应声。刚到办公室,杨如东就闻着味来了,拿着一沓文件扔到程延林桌上,崩溃地说:“你可算回来了,我看这些玩意看得眼睛都要花了。”程延林扫了一眼:“这些不本来就你负责吗?”“我不管,”杨如东毫无形象地瘫在座椅上,“这段时间我替你扛了多少工作,你得还回来。”程延林理亏,不做声。见状杨如东变本加厉:“明天酒会你陪我去。”“不去。”“为什么?”杨如东坐起来,“你那小秘书不都醒了吗?”程延林语气淡淡:“我得去医院。”“程总,杨总,”安妮在外面轻敲了下门,“会议十分钟后开始。”程延林站起身,用手整理衣服下摆,垂着眼眸问了杨如东个不沾边的问题:“你之前一般都怎么还愿?”屁股下的座椅转了半圈,杨如东说:“吃素。”会议中程延林开了几次小差,脑海里总出现严拓躲他的画面。即便早就有心理准备,这种滋味也着实不太好受。不知道严拓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想起来没有。如果全都想起来了,现在对他是什么态度?得不出答案,程延林在会议上发了火,把这段时间松懈了精神的员工通通骂了一遍,最后摔了笔回到办公室。秘书室气氛紧张,安妮和安迪谁都不愿意去惹里面的炸药桶,互相推脱,都想让对方进去汇报工作。推了半天,安妮浑身无力趴在桌上,小声说:“好想念小拓拓,他怎么这么久都没来上班了?”安迪戳戳她的胳膊:“坐起来,万一等下程总出来看到你就完了。”安妮立即坐直身体,但还是止不住叹气:“要是小拓拓在就好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