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骗我。我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我怕我看到的是我不想看到的。绝望的感觉有一次就够了,人总是要善待自己,不是么?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八年前那个慌张无措的我,不是那个只会抄起酒瓶发泄愤怒的我,不是那个偏激得恨不得全世界都要祭奠我的爱情的我。我向前跨了一步,我的衣袖被紧紧地拉住,我没有回头去看拉我的男人,固执地向前走了第二步。“小白,别过去。”我可能有病。我固执地向前走,衣袖的质量也像是不怎么好,竟然就这样撕裂了。那个人没有再拦着我,有很多熟悉的面孔试图劝阻我,但我就这么看着他们,他们也缓缓地,为我让开了路。尹安七的妈妈试图抱起男孩,男孩却在舞台上同她玩儿着捉迷藏的游戏,等我走到了舞台的边缘,他才冲我笑了一下,从一米多高的舞台往下跳。我伸出了双手,稳稳地接住了那个男孩,他用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好奇地看着我。仿佛有无数的人,在同时舒了一口气。我抱着男孩,一步步走回到了尹安七的身边,宴会继续进行,宾主尽欢,其乐融融,还有媒体朋友为我们拍了很多的照片。当宴会结束,男孩也昏昏欲睡,尹安七从我的怀里抱走了孩子,又把孩子交给了佣人。人群渐渐散个干净,只剩尹安七和我。这个场景和去年几乎一模一样,我们沉默地看着彼此,谁也不想做第一个打破平静的人。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尹安七开了口。“我以为你会像当年那样,抄起红酒瓶,打破我的头。”“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我的脸上有很浅淡的笑,尹安七却抿紧了嘴角。“你有什么,想要跟我解释的么?”我等了几分钟,各种想法在我的心底翻滚不休。“都是过去的事了……”“对啊,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回到了我们的婚房,开始按部就班地脱衣服,亲吻,做.爱。到最后我们并排躺在柔软的床褥上,身体贴得极近,心脏却隔得很远。尹安七点燃了一根烟,抽了几口,掐灭了,又点燃了下一根烟,再抽几口,再掐灭。整个房间内都是他惯用的烟的味道。“小白,那孩子如果我接回家,你会容忍他么?”换做从前,我不会相信这样的话会是尹安七能说出来的,但到了现在,他好像说出什么话来,我都不觉得惊讶了。我的胸口仿佛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叫嚣着应该疼应该哭,但最多的却是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像是在提醒我,我的身体的一部分已经不见了。那个我爱的爱我的尹安七,已经彻底面目全非,不见了。我疯狂地摇着头,用手心捂着耳朵做出抗拒的姿态。尹安七抱住了我,他的下巴贴着我的发顶,冰凉的水自他的脸颊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冷到彻骨。过了很久,很久,我听见尹安七说。“算了,明天就离婚吧,你走吧,我放你走。”他的语气像是在讨论明天天气怎么样一样,平静得让我憎恶异常。这算什么?当我和他的儿子产生矛盾的时候,轻而易举地舍弃我么?他之前的万千手段又算什么,为了报复我而导演的戏码么?他深情款款的模样又算什么,为了叫我对他情根深种重建信任,好再一次摧毁么?我想抓住他的手,质问他为什么,他却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留给了我一个背影。“你休息吧,明天我就送你走。”我神经质地抓着头发,又开始疯了似的地撕扯着床单,但太阳在第二天照常升起,我听见了洗手间里漱口的声音。我像已经腐朽的机器,一点点从床上爬下来,我换上了新的衣服,拧开了房门。洗手间的镜子里,我的脸色苍白得像个男鬼。他在嘲笑我,他说,我已经懒得再评价你。我出了房间,尹安七在喝粥,我双手捧着粥碗,一点一点地抿完了它。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从大门到车库,这段路好像一下子,就变得特别、特别地短。“尹安七,你爱我么?”我控制不住我自己,还是要问个清楚。“那你爱我么?”他反问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夕阳下,我压在尹安七的身上,他喘着气,衣裳都湿透了。我替他擦着汗,挣扎着想下去,但他就是不愿意。他问我:“小白,你爱我么?”我气呼呼地反问他:“那你呢?”“我爱你。”他很认真地扭过头,看着我,“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我爱你。”尹安七的脚步没有停顿,他依然在向前走,没有任何的羁绊和话语能够挽留他一瞬。我们上了车。尹安七踩下了油门。我开始神经质地搓着手指,大概有些疯魔的味道。他要开车带我去哪里呢,或许是他的公司,那里便于切割财产,或许我的家里,那里便于解释,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地方,总之是让我们断得一干二净的地方。这场找回初恋的游戏玩到了尽头,我恍惚间失去了所有的盔甲和底线,他却说游戏终止。他真狠心,我真傻.逼,竟然会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我闭上了双眼。他总爱绕道我的背后,捂住我的双眼,变化着嗓音,问我他是谁。我说他是尹安七,他笑着说不对不对。我说他是帅气的小王子,他笑着说那也不对。我说他是我心爱的人,他总是不说话,却偏偏要靠拢我,亲吻我的侧脸。时间或许真的能改变一切。让深爱变浅,消失不见。我睁开了双眼,扭过头看,却发现尹安七也闭上了双眼。他的眼底也带着浓郁的青色,或许他也一夜没有休息。我知道此刻的我应该叫醒他,他的脚踩在油门上,前方几百米处就是一个拐弯。鬼使神差地,我竟然会想,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尹安七今天偏偏开了这辆没有安全气囊的车子。他死,我死,干干净净的大团圆。车子急速地向前进,距离高高的墙壁越来越近,尹安七依然闭着双眼,甚至轻轻地打起了鼾。一切都那么完美无缺。只除了最后一秒,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在了尹安七的身上——尖锐的疼痛自后背向下蔓延。他睁开了眼,惊恐地看着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不想让他去死。47.我做了一场荒谬的梦,梦境里我和尹安七抵死缠绵,但在梦的尽头,我终于看清了我身下的人的脸,他不是尹安七,他甚至不是他——是一张十分熟悉的,又叫不出名字的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