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理她。柴青自顾自地欣赏美人,半点外人的觉悟都没有,末了,悠闲自在地环顾这间房。公主的下榻之地和她住的破茅屋不可同日而语,越比较,柴青心头越怪异。仿佛和这美名冠绝天下的女子比起来,人家是九天玄女,她呢,是街角骨头都没得垂涎的野狗。越想越凄惨。将这满眼的富贵抛之脑后,眸光定格在那染血的长剑,两指捏住剑身,力道柔和地往外抽。姜娆一边撸猫,一边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眼前人,柴青理直气壮:“还是把剑放下来,别伤了这小家伙。”她在公主的注目下一寸寸取过削铁如泥的利剑。剑身收入剑鞘安安静静躺在茶桌,没了兵器傍身,公主周身凌厉的气息似乎也消下去大半。柴青围着她转,怎么看怎么惊艳。姜娆看着她的脸,笑不达眼底:“好看吗?”“美死了。”“你倒是不客气。”“乡野之人,只会说大实话。”“乡野之人?”姜娆语气莫名,眯眼觑着几步外:“乡野之人也会‘遁地之术’吗?”柴青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快速将掀开的几块地砖盖好。早年她学人倒斗,专挖帝王墓,和盗墓这样的大工程比起来,挖一条地道而已,不值一提。也正是有这一手她才能深夜神不知鬼不觉地遁入公主闺房。由此说她一声小贼,不冤枉。往盖好的地砖踩了几脚,她道:“乡野之人,哪能没点求生的本事?”姜娆不以为意,抱着猫儿在桌前坐下,一会摸摸猫的胡须,一会揪揪猫的耳朵,看起来很没见识。她的手摸到猫咪柔软的肚皮,柴青一拍脑门:“对了,这是一只母猫,还怀孕了。”“……”姜娆白净的手顿在那,骇得不敢动弹,冷淡的神容显出两分慌张无措,她皱着眉:“怎么有孕的猫也带来了?”薄怒是冲着柴青去的。温柔却是给胖三花的。柴青活得不如一只猫。眼睁睁瞧着公主屈尊降贵地扯了被褥为猫做窝,她蹲下.身子解释:“数这只好看,我就捉来了,都是无主的,想着救猫一命,功德一桩。送人礼物,哪有直接送闪闪发光的功德好?”她很会说话,语调也好似受过精心教养的千金小姐一般,字正腔圆,从从容容。她眉目生得更好,山泉水洗过的清明,说她市井,偏又在旁处透着清高。姜娆忙着伺候猫儿,听了这话轻轻慢慢启唇:“小贼。”柴青就在那笑:“贼不走空,哪有上来就送人功德的?”她一口一个“功德”,拒不承认是“贼”,姜娆不与她做口舌之争,掌心拂过猫头,心坎里溢满柔情:“那我喊你大善人?”“大善人好啊!”柴青很中意这称呼。姜娆摸着猫儿脑袋:“大善人?”“喵。”“大善人?”“喵喵喵。”软软甜甜的迭声回应,姜娆面上笑意更浓。她笑起来如同独自绽放的山茶花,贵气风流,当真是再好看不过。钟意的称号被一只猫抢了,柴青不好抢回来,大度地去摸猫儿顺滑的皮毛,紧接着手背挨了一下,肉眼可见地红了。她觑着姜娆。姜娆漫不经心开口:“送我的,就是我的了,我没追究你一而再的冒犯,已是宽容。”宽容?柴青指着脖颈那道凝结的血线,一本正经说反话:“公主好宽广的胸襟。”姜娆睨她:“活着就不错。”生死之外无大事,活着,够幸运的了。烛光下美人着了一袭白色银纹里衣,交领,衬得脖颈优雅纤长,说这话时的神情有着一闪而过的悲悯。柴青本人日常丧里丧气没精打采的,才聊了没几句,姜国公主眼底的喜气就散了。她暗自反省。她是来勾搭人的,不是来拉着人一起奔丧的。“也行罢。”柴青看她收拾猫窝,忽然想起自报家门:“我家住小镇的穷极巷,最破的那间茅屋就是。我年二十,生肖属龙,擅长哄姑娘开心,倘你找我,就吹响这个哨子。在你离开之前,我随叫随到!”“随叫随到?”“不错!”姜娆百忙之中接过这只木制鸟形的哨子,拿在手上把玩一二:“倒是精巧。”“我特意为你做的。”姜娆又看她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胡说什么呢?”柴青坐回位子,小脸红扑扑的:“欢好一事,不也是正事吗?”她的意图几乎写在脸上,和那些两面三刀的小人大不一样,姜娆见惯小人,但坦坦荡荡的坏人还是第一回 见。她起了兴致:“你胆子不小。”柴青笑容腼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是么?可九州无人不知,姜国公主,是燕王的女人。”这话柴青不爱听。如此美妙的女子,她都没上手,怎么就能是燕王的?她脚尖磨蹭着地面,看清她的小动作,姜娆微愣。“只要没出春水镇,没进燕王宫,你就还是你。你自己的身子,当然是自己说了算。燕王?管他阉不阉,蔫不蔫呢!”柴青挺直身板:“你看我怎样?身体好,皮肤白,知冷知热,最适合消解寂寞。”姜娆心神一滞。这张似曾相识的脸,配着这无不使坏的直白口吻,多教人怀念。她微微一笑:“你在怂恿我?”“对呀。”柴青眼睛弯成被天狗咬了一口的月亮:“我在试图教坏你。”“你可以走了。”“我能不走吗?”“……”她人很有趣,可惜此刻姜娆没了逗趣的心。她沉默以对,刀锋恍惚从眉间亮出,柴青见好就收,地鼠似的沿着暗道灰溜溜离开。地砖再次盖好,姜娆闭了眼,良久,厌奴出现在门外:“公主,那人是?”“一个闲人。”她话音一顿:“不准说出去。”“是……”夜深人静,姜娆握着那只鸟哨端详片刻,毫不在意地丢在一旁。不过是彼此无聊的消遣罢了。.春水坊,柳眉劝走想留宿的小心肝,披了外衣迎柴青进门,照面的功夫,她眼皮一跳:“你这脖子……”柴青状如丧狗地摊在椅子:“姜国公主弄的。”啧!柳眉扭着细腰取来纱布和药:“说你活该,你认不认?”“不认。”柴青仰着脖儿,凝固的血线慢慢化开,药水渗进来,她嘶了一声:“我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这是找死。”“找死难道不刺激?”柳眉白她一眼,纱布在脖颈裹了三圈,打好蝴蝶结,没骨头似地倚在美人榻:“坏东西还有旁的收获没?”“有,我送了她一只怀崽的猫和一只木哨,初步建立起了联系,不过这位公主和我预先想的不同,挺疯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