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望你﹐免得望着你我会哭。「不﹐我送你。」你拿起车钥匙陪我离开。她是什么人﹐可以霸占你的家﹖在车上﹐我默默无言﹐我放弃了熟悉的人﹐来到你身边﹐你身边的一切﹐对我来说﹐却是这样陌生。我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你要去哪里﹖」你问我。「回 家。」我说。那是我仅余的安全感。你默默开车送我回 去。剎那之间﹐你好像离我很远。「对不起。」你说。「什么对不起﹖」我装着没事发生﹐虽然我知道瞒不过你。「她是阿素的妹妹。」你说。我怔住。「是个很任性的女孩子。」「那你应该知道阿素的消息。」你摇头﹕「她们不是一起生活的。阿素跟着妈妈生活﹐她跟爸爸生活。」「她总会知道一点消息吧﹖」「阿素经常到处去。」「阿素一定长得很漂亮吧﹖她妹妹已经这么漂亮了。」你没有回 答我。即使阿素永远不回 来﹐你仍然活在她的世界里。我望着你﹐好想问你﹐你的世界里﹐这一刻﹐有没有我﹖但是我又凭什么这样问呢﹖「她看来很喜欢你。」「她有很多男朋友呢。」我很难相信你对她一点也不动心﹐看她那副样子﹐你只要点一下头﹐她就会倒在你怀中。「谢谢你送我回 来。」我说。「谢谢你让我吃到那么美味的牛排。」「再见。」我走下车。你的世界﹐根本没有我。你走下车﹐陪着我开门。「你要去哪里﹖」我问你。「不知道﹐回 去医院吧﹐那里有地方可以睡。」我突然又心软。「要进来坐吗﹖」你摇头﹕「不打扰你了。」我走上阁楼﹐你回 到你的车上﹐我突然发觉﹐我从不了解你﹐我们是那样陌生﹐有着一段距离。你没有因为我而忘记阿素﹐也许永远不会。「能出来一下吗﹖」我打电话给徐铭石。我们约好三 十分钟后在附近的酒吧见面。徐铭石匆匆赶来﹐问我﹕「什么事﹖」「只是想找人聊天。」他来了﹐我却垂头丧气﹐说不出话来。「我替你找到一间房子。」他说﹐「我的房东太太在蒲飞路还有一间房子﹐租客刚刚退租。」「我没想过租房子。」「总不成一辈子住在布艺店里吧﹖那里连一张床也没有。我去看过了﹐那间房子在三 十四 楼﹐很不错﹐租金也很合理。现在就可以去看看。」「现在﹖」我看看手表﹐「十二 点多钟了。」「不要紧﹐我有钥匙﹐现在就去。」那是一幢新的大厦﹐房东太太的单位在三 十四 楼﹐面积六 百多呎﹐客厅有一列落地玻璃﹐可以看到整个西区的风景。我站在窗前﹐竟然看到你住的地方。西环最后的一间屋﹐顶楼有灯光。「我要这个地方。」我跟徐铭石说。「你不先问问租金多少吗﹖」「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这里。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真好笑﹐突然又这样心急。」我伏在窗前﹐像从前一样﹐遥望你住的地方﹐我喜欢可以这样望着你﹐知道你在某个地方。虽然这天晚上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凌晨四 点多钟﹐你打电话来给我。「有没有吵醒你﹖」你温柔地问我。「我刚刚睡着了。」我告诉你。「对不起。」「不要紧。」我幸福地抱着电话。「我在医院里。」你彷佛在告诉我﹐这一晚你一直待在医院﹐没有回 家。「嗯。」我轻轻地答你。「不打扰你了。」你说。「不﹐我也睡不着﹐我迟些要搬了。」「搬到什么地方﹖」「蒲飞路。」「我们很近啊。」你说。是很近﹐还是仍旧很远﹖「你睡不着吗﹖」我问你。「我已经把自己训练得什么时候也可以睡着。」「你还没有忘记她吗﹖」你没有回 答我。房东找人把房子翻新一下﹐她说大概需要一个星期。这个星期﹐我已迫不及待为新居添置东西。把手烧瓷砖拿去装裱时﹐经过一间义大利灯饰店﹐我被里面一盏玻璃吊灯吸引了视线。那盏吊灯﹐半圆形的灯罩是磨砂玻璃做的﹐当灯亮起时﹐温柔的灯光把整间灯饰店都浮起来。我看看价钱牌﹐售价是我半个月的租金﹐我舍不得买。「这盏吊灯﹐我们只来了一盏。」年轻的男店员说。「可惜价钱很贵啊。」「但是真的很漂亮。」他说。「还是不要了。」我正想离开时﹐他对我说﹕「这盏灯是有名字的。」「灯也有名字的吗﹖」我回 头问他。「是这盏灯的设计师给它的。」「它叫什么名字﹖」「『恩戴米恩的月光』。」为了名字﹐我把灯买下来。恩戴米恩是神话里的人物﹐有人说他是国王﹐但是大多数人都说他是牧童。恩戴米恩长得俊美绝伦﹐当他看守羊群的时候﹐月神西宁偶然看到他﹐爱上了他﹐从天而降﹐轻吻他﹐躺在他身旁。为了永远拥有他﹐月神西宁使他永远熟睡﹐像死去一样躺在山野间﹐身体却仍然温暖而鲜活。每一个晚上﹐月神都会来看他﹑吻他。恩戴米恩从未醒来看看倾泻在自己身上的银白色的月光。痴情的月神永恒地﹑痛苦地爱着他。你就是我的牧童﹐可惜我不曾是你的月光。晚上待在烧鸟店﹐你好几天没有找我了。那天晚上﹐特意打电话来告诉我﹐你没有跟孙米白一起﹐不是为了让我安心吗﹖为什么又不理我﹖「我是不是在追求他﹖」我问惠绚。「这样还不算追求﹐怎样才算﹖」她反问我。真令人难堪。我在安慰自己﹐你不找我﹐因为你很忙。况且﹐你也不一定要找我。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能不见的盟誓﹐对吗﹖入伙那天﹐徐铭石和惠绚来替我搬家。上一次搬家﹐是和政文搬到薄伏林道﹐那天很热闹﹐政文﹑康兆亮﹑惠绚和我﹐四个人忙了一整天。今天﹐冷清得多了。「他好歹也应该来替你搬家﹐不然﹐怎么做你的男朋友。」惠绚一边替我拿棉被一边说。「他还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接过她手上的棉被说。「从这里看出去很漂亮。」惠绚站在窗前说。「可以看到西环最后一间屋。」我说。在地图上﹐我这里与你那里﹐距离只有九 百公尺﹐比以前更近。「原来是这样。」惠绚说。徐铭石替我把灯悬挂在床的上空。「很漂亮的灯。」他说。「它有名字的﹐叫『恩戴米恩的月光』。」我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