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前走﹐没有回 答我。原来你是知道的。你站着﹐回 头望我。「我们是不是太快开始共同生活﹖」「是我太迟才知道你不会忘记她。」我凄然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你强调。「不﹐是三 个﹐虽然有一个已经不存在。她死了﹐一切都完美﹐我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所有缺点都是不可以原谅的﹐对吗﹖」你在叹息。而我﹐却好像在等待被你宣判死刑。我知道你终究会开口。「如果我搬出去﹐可能会比较好一点。」你说。你终于开口了。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你只是无可奈何地望着我﹐忘记了你曾经为我的眼泪多么紧张。「你想分手﹐对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大家都会比较好。」「这和分手有什么分别﹖」我哭着问你。「难道你觉得现在这样很快乐吗﹖」你反问我。「我本来是想令你快乐﹐没想过会令你觉得难受。」「我也想令你快乐﹐可是﹐我做不到枣」「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答应过我的。」我像个疯妇似的向你追讨承诺。「不要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搬回 家里住。」「你走了﹐就不会再回 来。」「我会找你的。」「我不想等﹐我不能够忍受等你找我。」「你不是有我家里的钥匙吗﹖你也可以来找我﹐跟从前一样。」「真的吗﹖」你点头。「你说﹐你说我是个好女人枣」「你是个好女人。」你由衷地说。「你说﹐你不是个好男人。」「我不是个好男人。」你惭愧地说。「你说﹐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枣」你怔怔地望着我。「说吧。」我哀求你。你抿着嘴唇不肯说。「我求你说吧。」你就是不肯说。如果你说了﹐我一定会走﹐没有一个女人会原谅她所爱的男人跟她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让我死心﹖也许﹐你说得对﹐你搬回 去﹐对大家都好﹐当我不在你身边﹐你会比现在思念我。于是﹐我答应让你回 去。天上的星星在眨眼﹐也许午夜就会下雨﹐我们相遇的那一天﹐虽然寒冷﹐却是晴天﹐我不相信我们要在雨天分手。每天早上起来﹐你不再在我身边﹐虽然孤单﹐但是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晚上﹐站在窗前﹐看着你住的地方﹐我在想﹐你也思念我吗﹖你没有骗我﹐你仍然每天打电话给我﹐仍然会陪我。你让我相信﹐你不会离开我。我学习用你的方式来爱你﹐希望你快乐。日复一日﹐我每天到你家里为你打点一切﹐确定你住得舒服﹐冰箱里有食物﹐有足够的衣服替换﹐然后我悄悄的离开。就在那天﹐在你家里替你烫衣服时﹐我在你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芭蕾舞的门票。于是﹐我也悄悄去买了那一场芭蕾舞的门票。那天晚上﹐明月高悬﹐我很早就进场﹐坐在一角﹐不让你看到我。那时一场儿童芭蕾舞表演。表演开始之前﹐你独个儿来了﹐就坐在我前面不远处。小孩子认真地演出﹐有些孩子年纪太小了﹐难免出错﹐观众捧腹大笑﹐只有你﹐孤单地坐在表演厅里。来看小孩子跳舞﹐只不过是追悼他们的老师。孩子们所属的芭蕾舞学校﹐正是孙米素生前任教的那一间。也许﹐你并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只是从来没有忘记她。死亡比爱情更霸道。为什么我不是她﹖世上不会有一个比你痴心的男人﹐也不会有一个比你负心的男人。我不是告诉过你﹐只有月亮才会复活吗﹖你还是执迷不悟。但是我﹐却忽然想通了。舞台已经落幕﹐你站起来﹐看到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离开表演厅﹐我们默默地走在一起。「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啊。」我说。「对不起。」你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自己也无法解释。「因为你从来没有忘记她﹖」我替你解释。你垂头不语。「你以为她还会回 来吗﹖」「不﹐她永远不会回 来。」「但是你依然想念她枣」「她已经距离我很远很远枣」你红了眼睛。「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我哀哀地说。你怔怔地望着我﹐无法说话。这是我头一次对你说我爱你﹐也是最后一次。虽然舍不得﹐我还是在眼泪涌出来之前离开。我已经付出了最高消费﹐变成一个一穷二 白的人﹐无法再付出了﹐请原谅我。月有阴晴圆缺﹐但是死了得月亮会复生。死了的心却不会复活。我不在乎我放弃了些什么来跟你一起﹐我从来没有后悔﹐但是我在乎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已经山穷水尽﹐再无余力去爱你。以后﹐每一个月圆的晚上﹐我仍然会怀念你的温柔﹐你轻轻的鼻息﹐你在恩戴米恩的月光下温暖而鲜活的身体。我只是无法再站在你面前。爱情本来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 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第五章云生﹕这是我留在法兰克福的最后一夜﹐明天早上我就要离开。窗外明月皎洁﹐香港的月亮也应该是一样吧﹖我在床上辗转﹐无法睡得着﹐你三年前给了我两颗安眠药﹐现在还剩下一颗﹐我不敢吃﹐我怕吃了之后又再作梦﹐作一个荷包里的单人床那样的梦﹐醒来以后﹐独自惆怅。在表演厅外面和你分手之后﹐我把蒲飞路的房子退了﹐搬回 去布艺店的阁楼﹐从此﹐我再不会知道你什么时候回 家﹐我再不会那样依恋你家里的灯光。我把恩戴米恩的月光挂在阁楼上。月光流泻﹐光阴流逝﹐我用尽一切方法忘记你。可是﹐每当看到街上有响着警号的救护车﹐我便不期然想到这辆救护车正在运送一名病人到你手上﹐因此﹐我会多看两眼。有一次﹐我在过马路时给一辆私家车撞倒﹐小腿受了轻伤﹐警察来到﹐安慰我说﹐救护车快来了。我想起他们可能会把我送去急诊室﹐于是慌忙负伤逃跑﹐那个警察在后面高声叫我不要跑﹐他们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一天晚上﹐我在街上碰到徐铭石以前的女朋友周清容﹐她正在劝告那些在街上留连的少女回 家﹐差点误会我是其中一个不回 家的少女。她看到是我﹐有点愕然。「很久没见了。」我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