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考虑过徐起飞?」迪之问我。「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说。「但你一年之中有四个月不在香港,徐起飞怎么办?」「他的工作也很忙碌。」「你有没有跟他商量?」「他不会反对的。」「你不害怕失去他吗?他条件这样好,自然有很多诱惑。」「不会的,他那么爱我。」「你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虐待自己,本来很幸福,却要把自己弄得很孤单。」迪之骂我。「爱情太不可靠了,只有事业才是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我想有自己的事业。」「如果你真是这样想就好了。」徐起飞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我一直不知道怎样跟他说。那天吃饭,他很开怀,他那阵子收到一位女病人很多封情信,我们常常拿那些情信开玩笑。「我还没有收过你写的情信呢。」我跟他说。「我写得不好,怕你取笑我。」「好歹也写一封嘛,我很想收到男孩子的情信。」「这比起做一个大手术难度更高。」他笑着说。「我有一件事情跟你说。」「什么事?」他问我。「以后我要经常到北京工作,一个月大概在那边停留十至十二天。」他的笑脸突然僵住了。整顿晚饭,他没有再跟我说话,他心里一定恼我事前没有跟他商量便选择了以后相处的方式。在车上,他一直没有望我,他从来没有试过那么冷漠。他把车泊好,准备送我上去。在停车场,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也知道,国内发展的潜力很大。」「我不想听这些!」他发怒。他头一次对我那么凶。「你在逃避我!」他说。「你胡说。」我反驳:「你太自私,你希望我留在你身边,你不想我有自己的事业。」「你知道我不是的。」「我不想有一天,当我的男人离开我,我便一无所有。」我呜咽。「你知道我不会的。」他认真地说。「谁又可以保证明天呢?」「你可不可以不去?」「我已经答应了别人。」「难道只有这份工作才有前途?」「我没有别的选择。下星期一我便要北上,对不起。」「也许我提出分手你也不会反对的。」他说。我站在那儿,没想到他会提出分手,我没有再看他的脸,掉头跑回家。我一个人跑进电梯里,放声大哭,我骗倒徐起飞,却骗不倒自己,是的,我在逃避林方文,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放逐自己,或者把自己关起来,让自己孤单、伤心、寂寞,我想虐待自己,我害怕我会辜负现在爱着我的男人,回到从前那个辜负我的男人身边,唯一的方法,便是逃避。徐起飞一直没有露面。在我准备出门的那天早上,他出现了。「我来送你上机。」他温柔地说。他替我拿行李,走在前面,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么坚强,那么温柔,那么值得倚靠,我却逃避他,我凄酸地流泪。在车上,我俩默默无言,我不知道他是好歹做一个完美的结局,见我最后一面,送我一程,还是他决定回到我身边,也许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在机场,他替我办好登机手续。「你应该入闸了。」他跟我说。「你没有话要跟我说?」我突然有点舍不得。「你什么时候回来?」他问我。「下星期一晚。」「我来接你好吗?」他脸上绽露笑容。我微笑点头,投入他怀里,他把我抱得好紧,跟我说:「对不起,我令你伤心。」我在他怀里摇头,我怎能忍心告诉他,令我伤心的,也许不是他。原来有本事令人伤心的人,才是最幸福的,是两个人之间的强者。我和徐起飞都不是强者,林方文才是。在北京的工作比我想象中忙碌,原以为在那个地方我可以仔细想想我和两个男人的爱情,结果我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在北京七天,我连故宫和天安门也没有去过。离开北京的早上,还要参加一个冗长的会议。黄昏,我匆忙赶回酒店收拾行装。走出电梯,徐起飞竟然站在我的房间门外。「你不是说会接我的吗?」「我现在不是来了吗?我来这里接你回去。」他说。出于感动,在飞机上,我跟徐起飞说:「我放弃这份工作好吗?那么我们便不用分开。」「这是你的事业,不要那么容易放弃,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你太伟大。女人固然不必太伟大,但男人太伟大可能会失去一个女人。」我说。「如果结果是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他握着我的手,温热着我的心。回到香港的那天晚上,我接到林方文的电话:「你有空一起吃饭吗?」「有什么事可以在电话里说。」我冷冷地跟他说。「没什么。」我挂了线。我为自己能拒绝他而骄傲,曾几何时,他主宰了我的一切。留在香港的十多天,有一半时间跟徐起飞一起,因为他,我才有拒绝林方文的勇气。我很想告诉他,林方文找过我,希望他会妒忌,会阻止我,我怕我没有能力继续拒绝林方文。可是,我没有告诉他的勇气,我若把事情告诉徐起飞,他一定会从我脸上看到我的眷恋和迷惘,恼恨我仍然爱着林方文。离开香港赴北京工作的前一天晚上,徐起飞要当值,我一个人在家收拾行李,电话响起,我以为是徐起飞。「程韵,是我。」是林方文。「我就在附近,你可不可以出来见面?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我只是想找一个朋友倾诉。」他从来没有试过在我面前那么低声下气,我心软,答应出去跟他见面。他在我家附近的公园等我。「我来了,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他一直不说话。我按捺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打算继续沉默?如果你没有话要跟我说,我想回去。」「我只是想看看你。」他凝望着我。我硬起心肠问他:「那么你看够了没有?」「你变了。」他说。「是的,我已经不是那个躺在你胸膛上看月光的女子,也不是那个听到你的情歌会流泪的女子。」「你恨我?」他问我。「我无需隐瞒你。」他苦笑:「你现在快乐吗?」「很快乐。」我故意幸福地微笑。「那就好了,我不会再骚扰你。我只是担心你不快乐。」「你太自大了,没有你的日子,我也生活得很愉快。」「是的,你脸上写着幸福两个字。」「是吗?谢谢你。我要回去收拾行李,我明天要上北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