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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你那位房东差不多?”“嗯,是的。”徐云欣啜饮着吟酿,说:“据说,吟酿就像一首低回的歌。”郭宏川望着这个女孩子,觉得她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早熟。她跟他从前所认识的女孩子不一样。她像一只海鸥,不过是住在公寓里的,爱自由却又不敢离开地面太远。夏心桔的ChannelA播放着StanleyAdams的《WhatADiifferenceADayMakes》。公寓的灯一盏盏熄了,只余下五二○的灯还在夜色里亮着。郭宏川坐在窗前的办公台,抱着一条腿在玩电脑。徐云欣用那部梅鸥牌相机对着窗口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刚才喝进肚子里的吟酿,变成一阕轻快的歌。隔天,在美专上完了摄影课,一起离开学校的时候,郭宏川问徐云欣。“你用那部相机拍了些什么照片?”她神秘地笑笑:“暂时还不能公开。”她望了望他,忽然问:“老师,你是不是常常让女人伤心的?”“为什么这样说?”“你像是这种人。不是令人哭得死去活来的那种,而是会让人伤心。痛苦和伤心是不一样的。你像是什么都无所谓,不会不爱一个人,也不会很爱一个人,像是随时会走的样子。”“通常是我被人赶走的。其实,我也曾经是很痴心的。”“是什么时候?”“那时我只有十五岁,爱上了一个女孩子。我们的家距离很远,但我还是每天坚持送她回家。如果那天晚上约会之后,第二天早上又有约会,我便索性在她家附近的公园睡觉。”“想不到呢。”“她嫌我太黏了,抛弃了我。”徐云欣咯咯的笑了起来,道歉:“对不起,我不该笑的。”“没关系,我自己想起也会笑,当时却是很伤心的。”“这是你的初恋吗?”“嗯。”“你有没有再见到她?”“没有了,一直没有再碰到她。”“如果碰到了呢?”“也不知道会怎样。刚刚分手的头几年,我搬了几次家,但是一直没有改电话号码,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一天忽然想起我,想打一通电话给我。”徐云欣定定的望着他。“什么事?”郭宏川诧异地问。“我有一个朋友也是这样,一直没改电话号码。当她终于改了电话号码,竟然跟他重逢。”“然后呢?”“那个男孩子并没有问她要新的电话号码,也许他没有勇气开口吧。老师,男人是不是会一辈子怀念旧情人的?有人说,男人离不开旧爱,女人无法拒绝新欢。”“男人怀念的,电许是当时的自己吧。”郭安川说。忽然,她问:“老师,男人是不是都爱逞强?”“逞强?”“嗯。为了逞强而去追求一个女孩子,因为他想赢另一个男人。”“所有雄性都是爱逞强的,这是天性。”“喔,是这样吗?”她低语。后来有一个黄昏,公寓里的灯一盏盏打亮了。郭宏川坐在五二○的窗前打电脑,徐云欣拿着那部海鸥牌相机远距离地拍照。突然之间,郭宏川站起来,走去开门。门开了,一个女孩子走进来,女孩拿着背包,好像大学生的模样。她进了房间之后,很轻松的扔下背包,郭宏川坐在窗前,女孩子亲昵地坐在他的大腿上。郭宏川站起来把窗帘拉上。后来,灯熄了。她站在窗前,看着看着,有点寂寥,也有点酸。“老师,你有女朋友吗?”隔天,跟郭宏川在拉面店吃面时,她问。“也算是吧。”她不理解:“什么‘也算是吧’?很不负责任呢。”“她有其他男朋友。”“你一直也知道的?”“是猜的,她没有说。”“你不生气的吗?”“也无所谓,她快乐就好了。爱情应该是自由的,不应该是束缚。”“那么,忠诚呢?”“对自己忠诚就好了。”“我不能同意啊。”她不以为然。郭宏川笑了笑:“我年纪比你大很多,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会接受这个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爱。”“你也不是比我大很多。”她咕哝。郭宏川低头吃着面,她伸手去摸摸他耳朵后面的头发,忽然变出一只纸摺的白色海鸥来。“送给你的。”“你会变魔术的吗?”他惊讶地问。“老师,你要来我家看看吗?”灯亮了,徐云欣的家简简单单,家具都是藤造的,有点老气。“我爸爸妈妈是做藤器生意的,所以家里很多藤家具,用来打人的藤条也特别粗,你等我一下。”郭宏川坐到窗前那张安乐椅里。徐云欣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根长笛,站在灯下,吹出《WhatADifferenceADayMakes》。歌吹完了,郭宏川站起来问:“你会吹长笛的吗?”“学了一段时间。我喜欢长笛,长笛的声音伤感。”她把长笛放回盒子里,说:“魔术也是教长笛的老师教我的,他伯伯是魔术师。”郭宏川站在窗前,无意中看到对面那幢公寓。“从这里看出去,原来可以看到我住的那幢公寓。”他望着她的眼睛说。徐云欣微笑不语。良久之后,郭宏川说:“我要搬了。”“为什么?”“这里的租金不便宜。”徐云欣一副失望的神情,问:“你什么时候搬?”“我明天要去泰国拍照,从泰国回来便会搬走,大概是下星期初吧。”她低下头,没说话。“我会常常回来吃拉面的,那家拉面店的叉烧面是我吃过最好的,还有他们的吟酿。”“一言为定啊!”“嗯。”“老师,你等一下。”徐云欣走进睡房,拿了那部海鸥牌相机出来。“还给你的。”郭宏川接过相机:“你真的不打算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吗?”她微笑摇头。他忽然问:“离岛那幢对着大海的房子是什么颜色的?”“白色。”她回答,“可以看到成群的海鸥。”说了之后,她才发现这等于招认了那个失恋时买房子的朋友根本就是她自己,一口气吃了三碗叉烧面的也是她。“你的房东长得漂亮吗?”她问。“蛮漂亮的,就是脾气不太好。”郭宏川回答。她笑了,好像获得一个小小的胜利、一种微妙的了解。 夜里,她拧熄了睡房的灯,窝在沙发上,一边吃李子蛋糕一边听ChannelA播的《WhatADiffennceADayMakes》。突然之间,她发现一团亮光从外面射进来,投影在白色的墙壁上。她把蛋糕放下,爬到窗台往下望,看到郭宏川站在“五二○”的窗前,晃动着电筒微笑跟她打招呼。她连忙去拿了电筒向着那边晃动,像挥动一根指挥棒那样,回答了他的呼唤。这大概也是离别的吟唱,绽放如黑夜的亮光,在寂寥的时刻低回不已。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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