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心情紧张吗?” “你说得对,能去巴黎参赛,已经很难得,胜负不重要。况且,可以免费去巴黎,太好了,比赛结束之后,我会坐夜车到伦敦看看,在那里留几天。” “你不是说很喜欢意大利的吗?为什么不去意大利?” “对呀,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不能只留几天,最少也要留一个月,我哪有时间?还要回来准备毕业作品呢。” “真奇怪。” “什么奇怪?” “如果很喜欢一个地方,能去看看也是好的,即使是一两天,又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一个地方,就想留下来,永远不离开。喜欢一个人也是这样吧?如果只能够生活一段日子,不如不要开始。” “是的。”他低下头说。 咖啡已经喝完,文治送我回家。 “你到了。”他说。 我不舍得回去。 “你什么时候要回去电视台?”我问他。 “一点钟。” 我看看手表,那时才十一点四十五分。 “时间还早呢,你打算怎样回去电视台?” “坐地铁。” “我送你去地铁站好吗?我还不想睡。” 他没有拒绝我。 我陪他走到地铁站外面。 “时间还早呢。”他说,“如果你不想睡,我陪你在附近走走。” “好的。” 结果,我们又回到我家楼下。 “我说过要送你去地铁站的--”我说。 “不用了,地铁站很近。” “不要紧,我陪你走一段路。” 我们就这样在湾仔绕了不知多少个圈,最后来到地铁站口,已经是十二点四十分,谁也没时间陪对方走一段路了。 “我自己回去好了。”我说。 文治望着我,欲言又止,我发现他又再用右脚踏着左脚面。 我好想抱着他,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 “希望你能拿到奖。”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有说不出的失望。 “你也是。”我祝福他。 “回来再见。”他移开踏在左脚上的右脚。 “保重。”我抬头说。 我转身离开,没有看着他走进地铁站,我不舍得。整夜不停地绕圈,腿在绕圈,心在绕圈,到底还要绕多少个圈? 杨弘念陪我一起去巴黎。他在巴黎时装界有很多朋友。有他在身边,我放心得多。 坊间有很多关于杨弘念的传闻,譬如说他脾气很怪,有很多女朋友。他的名字曾经跟多位当红的模特儿走在一起。 他每星期来跟我们上两课。以他的名气,他根本不需要在学院里教学生,我觉得他真的是喜欢时装。 “你是不是在电视台报告天气?”在机舱里,杨弘念问我。 “你有看到吗?” “那份工作不适合你。” “为什么?” “你将来是时装设计师,去当天气报告女郎,很不优雅。” 我有点生气,跟他说: “我只知道我需要生活,时装设计师也不能不吃人间烟火。我没钱。” “没有一个时装设计师成名前是当过天气报告女郎的。”他慢条斯理地说。 “我不一定会成名。” “不成名,为什么要当时装设计师?在这一行,不成名就是失败。你不要告诉我你这一次去巴黎,并不想赢。” 空中小姐在这个时候送晚餐给乘客,杨弘念施施然从他的手提袋里拿出一只香喷喷的烧鹅来。 “我每次都会带一只烧鹅上机。”他得意洋洋地说。 “你要吃吗?”他问我。 “不要,你自己吃吧。”我赌气地说。 “太好了,我不习惯与人分享。” 他津津有味地吃他的烧鹅,我啃着那块像纸皮一样的牛排。 “你成名前是干什么的?”我问他。 “你为什么想知道?”他反问我。 “我想你成名前一定做着一些很优雅的工作。”我讽刺他。 “我是念建筑的,在建筑师楼工作。” “建筑?一个建筑师跑去当时装设计师?” “时装也是一种建筑,唯一不同的是时装是会走动的建筑物。” “我只是个做衣服的人,我是裁缝的女儿。” “怪不得你的基本功那么好。” 没想到他居然称赞我。 “可是,你的境界还不够。”他吃过烧鹅,仔细地把骨头包起来。 “怎样可以提升自己的境界?” “你想知道吗?” 我点头。 他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真给他气死。 虽说是设计界的新秀比赛,但是对手们的设计都十分出色。在那个地方,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结果,很合理地,我输了,什么名次也拿不到。虽然口里不承认想赢,但是我是想赢的。 跟杨弘念一起回到酒店,我跟他说: “对不起,我输了。” “我早就知道你会输。”他冷冷地说,然后撇下我一个人在大堂。 我冲上自己的房间,忍着眼泪,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给杨弘念看扁。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我拿起话筒: “谁?” “是周蜻蜓吗?” “我是。你是谁?” “我是徐文治--” “是你?”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特辑拿了金奖。” “恭喜你。” “你呢?你怎么样?” “我输了。”我拿着话筒哽咽。 “不要这样,你不是说,能到巴黎参赛已经很不错吗?”他在电话那边厢安慰我。他愈安慰,我愈伤心。 “听我说,你并没有失去些什么,你得的比失的多。”他说。 “谢谢你。” “行吗?” “我没事的。” “那我挂线了。” “嗯。”我抹干眼泪。 “再见。祝你永远不要悲伤。” “谢谢你。” 虽然输了,能够听到文治的安慰,却好象是赢了。 第二天晚上,我退了房间,准备坐夜车到伦敦。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跟杨弘念说一声,虽然他那样可恶,但他毕竟和我一道来的,我一声不响地离开,好象说不过去。 我走上杨弘念的房间,敲他的门,他睡眼惺忪出来开门。 “什么事?”他冷冷地问我。 “通知你一声,我要走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吵醒我?” “对不起。”我难堪地离开走廊。 他砰然把门关上。 我愈想愈不甘心,掉头走回去,再敲他的门。 他打开门,见到又是我,有点愕然。 “就是因为我输了,所以你用这种态度对我?”我问他。 “我讨厌失败,连带失败的人我也讨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