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钟头之后,我接到文治打来的电话。 “我已经拿到假期,明天坐最早的班机到旧金山。” “你确定了要这样做吗?”我再三问他。 “确定了。”他坚定地说。 “你曾经爱过她吗?” “是的。”他坦白地承认。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曾经爱过另一个人。” “我知道。” “不,你看到我和他在车上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开始,那是后来的事。” “你还爱他吗?” “我们已经分开了,也许,我已经不是两年多前在学校外面和你分手的那个人--” “你仍然是那个打秋千的小女孩。”他温柔地说。 如果可以,我只是想把那失去的两年多的岁月找回来,但愿生命从来没有一个杨弘念。我能够把最好的留给文治。 “今天晚上我要留在剪接室剪辑周日晚上播出的‘新闻特写’,本来很想跟你见面--”他说。 “我等你--” “不,我也许要忙到明天早上。” “我明天来送机好吗?” “不是说不喜欢别离的吗?”他在电话那边厢问我。 “我们不是别离--” 不知是否很傻,我把儿时的照片统统拿出来,仔细看一遍,尤其是在那个公园里拍的。我想看看文治会否出现在我另一张照片里。 只有这一张,他闯进了我的生命。 第二天早上,我到机场送他。 “我只去两天,跟她说完了就回来。”他告诉我。 我曾经埋怨他太婆妈,不肯离开一个他已经不爱的女人,他大可以打一通长途电话就跟她说清楚,但他选择面对。我不介意当第三者,他却不想欺骗任何人。我还有什么好埋怨呢? “我到了那边会打电话回来给你。”他抱着我说。 我凝望着他,不忍说别离。 “你会回来的,是不是?” “当然啦。” “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世事总是有很多变量,如同明天的雨,不是你和我可以控制的。” 我不舍得让他离开,我很害怕他不再回来。重逢的第二天,我就把他从手上放走,让他回去那个女人身边。她会不会不让他走?他看到了她,会不会忘记了我? “要进去了,我很快就回来。”他摩挲着我的脸说。 我轻轻地放手。 “再见。”他深深地吻我。 “文治--”我叫住他。 “什么事?”他回头问我。 “买一些玻璃珠回来给我好吗?什么颜色都好。” “为什么突然爱上玻璃珠?”他笑着问我。 “没什么原因的--”我说。 他跟我挥手道别。 我并没有突然爱上玻璃珠,只是希望他记着我,希望他在旅途上记着他对我的承诺。 那璀璨缤纷,在掌心上滚动的玻璃珠,也像承诺一样,令人动心。 “那个曹雪莉会答应分手吗?”良湄问我。 “我不知道。” “如果我是你,我会和他一起去。” “太难堪了,好象胁持他去跟另一个女人分手。” “万一他见到她,突然心软,开不了口,那怎么办?说不定她还会逼他结婚。” “他不会骗我的,他不是那种人。如果他见到她就无法开口,那就证明他还是爱她,我霸着他也没有意思。” “你要知道,一个人不在你身边,也就是不在你掌握之内。” “又有什么是在我们掌握之内?”我苦笑。 晚上,文治的长途电话打来了。 “我到了旧金山。”他告诉我。 “她知道你来了吗?” “我一会儿打电话给她,明天就会过去。我后天会乘搭国泰二一六班机回来。” “我来接你。” “嗯。” 我愉快地挂断电话,我以为,两天之后,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 世事却总是阴差阳错。第二天,我从傍晚新闻报导中看到了旧金山大地震的消息。 黎克特制六点九级大地震,持续了十五秒,奥克兰桥公路整条塌下来,死亡枕借,全市瘫痪。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发生?难道我和文治这辈子注定了只能够擦身而过? 良湄的电话打来了,问我:“你有没有看到新闻?” “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彷徨地问她。 “我找哥哥想办法。” 良湄挂线之后,我拨电话到文治住的酒店,电话无论如何也接不通。 如果他能平安回来,我宁愿把他让给曹雪莉。我愿意用一辈子的孤单来换取他的生命。那幸福饼里的签语不是说我永远不会悲伤吗? “哥哥没有曹雪莉在那边的电话地址,他会找几间大报馆,看看她在哪一间报馆工作,另外,他已经找了驻旧金山的记者想办法。”良湄打电话来说。 方维志终于找到了曹雪莉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她没有上班,报馆的人没有她的消息。 我不能亲自打电话给曹雪莉,万一她接电话,我用什么身分打给她?我只能叫良湄打给她。 “电话无论如何也接不通。”良湄说,“这几天全城交通瘫痪,通讯设备也瘫痪了,看来不会那么快有消息,另外--”她欲言又止。 “什么事?” “那位记者会追查死伤者名单。” 我忍不住呜咽。为什么我要跟他重逢?如果我们没有重逢,他不会离开。 “只是循例这样做。”良湄安慰我。 “我知道。” “要我过来陪你吗?” “不,我没事,我等他电话好了。” “那好吧,我会再尝试打电话到曹雪莉家里。” 剩下我,一个人在斗室里,孤单地等一个不知道是否还在世上的男人打电话来。 我没有跟他说再见,从来没有,为什么竟会再见不到他?我不甘心。 一天一夜,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承诺会带一袋玻璃珠回来给我的。他是一个守言诺的男人,我知道。 我悲哀地蜷缩在床上,再看一遍我们儿时偶遇的那张照片。 叶散的时候,你明白欢聚。 我们不过欢聚片刻,我犹记得他肩膊上的余温。一场地震,就可以把我们二十多年的缘份毁掉吗? 电话的铃声忽然响起,我连忙拿起话筒。 “蜻蜓,是我。” 是文治的声音。 “你在哪里?”我问他,“担心死我了。” “在旧金山,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沉重。 “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雪莉和她家人的房子在地震中塌下来,她爸爸给压死了,她双脚受了伤,现在医院里。” “伤势严重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