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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医学奇迹。”“嗯对。下半辈子迎风咳血的医学奇迹。”易秋没在意他的话,停笔坐直身子。“我问你个问题。”“你问。”“你为什么一直不认罪。”陈慕山脸上的笑容凝固。易秋托着下巴,“你是自首的,判刑以后,为什么宁愿加刑也不认罪。”“我死不要脸。”他说着把一只手达在椅背上,“这个地方住起来挺舒服的,出去住哪儿?我身体这么不好,又不能工作。”“你的情况没严重到完全不能工作……”“严重。”陈慕山没有让她说完,“我咳血。”“陈慕山。”“嗯?”“我给你找了个住的地方。”“你找的?”“对,都安排好了。”出狱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陈慕山知道了易秋给他安排了什么。长云监狱是省里的示范监狱,出监教育做得一直很好,尤其是狱内招聘会。几乎每个季度都会搞一次。前来招人的单位大多数是一些电子产品的代工厂,长云的厂房就是做数据线和啤酒瓶加工的,里面的犯人出去也都算是熟练工,而且工资低,纪律性强,关键干活多,私事少,一头扎进厂子里,整年都不请假的大有人在。虽然有个案底不太光彩,但都是招工买力气的单位,谁又在乎得了这么多。陈慕山的报名表是易秋帮他填的,所以当他从张鹏飞手里拿到表格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反对的余地了。他看着公司名称一栏上的“大江南”三个字问张鹏飞:“新开的厂子?哪里投资的?”张鹏飞懒得跟他解释,“你去了就知道。”监区里十年如一日,监外世界不说斗转星移,也是悄换天地。“大江南”以前是玉窝最大的一家ktv,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但这家ktv的背景复杂不太好接收。好长一段时间都无人问津,如今在尤曼灵手中,摇身一变,成了高端养身会所。几年之间赫赫扬扬,广告灯箱也越立越高。陈慕山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修指甲的尤曼灵,无言以对。“你怎么没戴手铐啊。”“谁跟你说犯人在监狱里必须戴手铐的。”“你在这里,对我家小秋也这么凶?”“我没凶过她。你玩我玩够了吧,我要去打饭了。”陈慕山一把扯过报名表,直接站了起来。“诶,四年不见你还是条龇牙犬。”“尤曼灵,我就不该救你。”“行了,恩人。从这里出去你得找地方吃饭吧。”尤曼灵上前一步,从他手里抽走报名表,“按摩小哥,做不做?”“……”“修脚,会吧。”“……”“啧,你翻什么白眼?我正规营业。”“……”“我包吃包住哟。”第7章 山鬼(七)人和人之间的境遇千差万别。但人始终要吃喝。生死一线之间的时候,谈饮食,谈生活的必要性不大,毕竟那个时候,陈慕山甚至来不及想怎么保持肉身的存在。而当陈慕山身陷囹圄,随手打开一本监狱提供的书,发现题目是《更多人死于心碎》时,他忽然灵台清明。已经逝去的时光如虹吸一般回溯到过去。在他身处的玉窝,是一个荒唐颠乱的地方,更多人死于行差踏错,朝不保夕。而他投身这个方寸之地,困在四方天下,也是为自保。如果要谈心碎,那就得谈谈三年前。三年前,他放走了张鹏飞,事后帮派处决他这个背叛之人,陈慕山被绑上了出阳山。当年处决他的杨钊,如今混成了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爷”。至于杨钊当年的死对头——曾经特勤队被寄予厚望的张鹏飞,却从队里默默地“退休”。来到这个山下监狱里养老。张鹏飞正儿八经地废了。陈慕山也觉得疲倦了。换句话说,他在杨钊的暗仓里看到张鹏飞从土坡上滑下来的时候,心就凉了半截。半个小时之后,常江海血淋淋地死在他眼前,从此他另外一半心也凉了。人力不可为的事情太多。个人英雄主义就像是个劣质笑话。那一天,他这个缉毒队下面的单线线人成了不见天日的“黑户”,为了活下去,他又把自己送到了缉毒队面前,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昔日不见面的“战友”,把他拷起来审。他掩饰本性很多年,以为自己早已经里外浑然一体,轻易不动真情。没想到,看着张鹏飞冒着傻气,痛心疾首逼他认罪,试图拯救他这个昔日兄弟的认真模样,他竟然还是气得想升天。不过,这的确怪不了别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常江海活着的时候问过他,要不要在公安登记身份。提及此事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大洇江的桥洞下迎风抽烟。江上暗淡的黄昏笼着收船归来的老渔人,那人孤独上岸,陈慕山也刚好抽完了一整根烟,然后他说:“算了吧。”为什么算了。不论当时和现在,他都说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可能是为了得到一具完整的自由身,也可能是为了回避复杂的社会关系,又或者他对生活的寄望已经断了,麻木沉默,需要一种与“出生入死”不一样的刺激,才能重新活过来。很多年以前,就在他与常江海所立的这个桥洞下面,易秋盖着他的外套,坐在水边看书,陈慕山把脚泡在水里乘凉。燥热的盛夏午后,易秋和他一起读过一本现代诗集——《写碑之心》第一首诗名叫《与清风书》(真实存在,非原创,作者陈先发先生),这首诗起头第一句如是说——我想生活在一个儒侠并举的中国。“侠”是什么?易秋说那是一个独自来去天地之间,不问功过,只讲快意恩仇的人。陈慕山问易秋见过“侠”没有。易秋说没有,侠都活在传说里。听起来还挺唬人的。现在想想,两个十几岁的人坐在江边聊年轻的人生与边境广袤的‘江湖’,聊出的江湖气也冒着少年傻气。不问功过,陈慕山面前做到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他要怎么才能活到民间的传说里去。或者,退而求其次,把“传说”先去掉。他要怎么活到人间去。不论他怎么想,他都避不开易秋这个人。七八岁的时候,易秋在福利院里把他当狗养。十几岁的时候,易秋意识到她自己的荒唐,她开始修正她自己,也试图修正陈慕山。“我还想当小秋的大狗狗,”“不,陈慕山你不想,你是个人。”“我不想当人,这世上没有好人。”“不,你想。你想当一好人。”两个人反复拉锯。小的时候,他可以靠着冒充一只毛茸茸的狗儿来索要女孩的温暖和柔软,然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成长让她舒展开精神的枝叶,在阳光雨露下摇曳生姿,令她脱胎换骨,开始反思昨日的荒唐和过错。易秋的“反思”对陈慕山来说,类似某种意义上的“遗弃”。她的性别意识开始建立,她明白男女有别,她再也不会伸手抚摸他的头,再也不会披他的外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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