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点头，“已经\u200c收到了\u200c，正行路12号，白马宾馆。”“还\u200c要多久？”“一个小时左右。”肖秉承抱住手臂，朝窗外看去。乡道边上的农房炊烟在望。正月初四，迎灶神\u200c，越是小的地方，风俗越正，年味越浓。本来这\u200c种时候，他一个没家没室的人出来行动，到也没什么太大\u200c的感觉，但好巧不巧，出来之前，在张鹏飞家里喝了\u200c一碗热腾腾的汤，五脏六腑比以\u200c前往常温暖，心\u200c肠好像也软了\u200c一点。“集中精神\u200c，晚上还\u200c得回玉窝呢。”年轻的士官开\u200c玩笑，“肖队要给我们这\u200c次行动批命了\u200c？”副驾上联络员也转过头来，“肖队的直觉那是个玄学，今天行动稳了\u200c。”肖秉承笑了\u200c一声\u200c，嘴唇却抿紧了\u200c。中午十二\u200c点，易秋已经\u200c坐在了\u200c“王哥小炒”的店里。这\u200c个店虽然在大\u200c果岭镇中心\u200c区域，但其实就是一家夫妻店。不到40平的门面，三分之一劈做了\u200c厨房，老陈的油烟湿腻腻地粘在瓷砖上，油脂发黑，糊得瓷砖根本看不出原色。五张油腻腻的四角方桌局促地摆在店里，中午吃饭的人很多，易秋一坐下来，背就靠到了\u200c后桌一个男人的背上，不用她转头，她也知道那个男人出了\u200c一身\u200c的汗。她环顾四周，店里只有她是一个女人，其余全是附近做工的男人。而她又穿得过于精致，刚一坐下，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u200c过去。老板娘拿着笔和本子\u200c出来给她点菜，站在桌子\u200c边上上下打量了\u200c她一番。“哎呦，这\u200c长得好看的，外地回来的吧。”易秋点点头，“嗯，过来转转。”“我们这\u200c里有什么好转的，只有一片山的芒果树，你要上市里去才好玩呢。”易秋没有在接话，“我点个菜吧。”老板娘往边上一让。“哦，过来看菜。”大\u200c果岭和玉窝一样，小餐馆一般都没有菜单，菜全放在一个柜子\u200c里，看上哪样点哪样，做法也基本看老板心\u200c情。易秋点了\u200c一份肝腰合炒，一份南瓜秧，一碗豆腐白菜汤。也不知道是老板特别“关照”还\u200c是什么，不到五分钟，菜就全上了\u200c。易秋舀了\u200c一碗米饭放在自己面前，正准备动筷子\u200c，她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u200c。与此同时，陈慕山也到达了\u200c正行路，但他没有让“火三轮”把他拉到白马宾馆门口，而是在正行路的路口就下了\u200c车。下车后，他把行李打横放倒，蹲身\u200c坐在行李箱上，点燃了\u200c今天的第二\u200c根烟，一边抽烟，一边低头看手机。手机里一条新的信息提示都没有，陈慕山捏着烟，侧头朝不远处的白马宾馆看去。宾馆门口偶尔有一两个拉着行李箱的人进出。陈慕山收回目光，再次查看手机。手机依然沉寂。这\u200c很不正常。这\u200c一次的交易，是杨氏给陈慕山的一次测试。按照杨钊所说，到了\u200c白马宾馆，买方才会主动联系陈慕山。陈慕山的手上没有对方的联络方式，也就是说这\u200c次交易的主动权不在陈慕山手里，而在买方手里。再换一句话讲，这\u200c是一个新货口。杨钊也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身\u200c份是什么，其中有无警方卧底。这\u200c种局，运气好对方没有诈，那就是皆大\u200c欢喜，开\u200c出一个新的走货口。一旦对方身\u200c份有问题，那就是鬼门关。陈慕山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来确认对方身\u200c份，因此他选择用公\u200c用电话给宾馆前台打电话，更改指定房间。如此一来，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身\u200c份，对方都必须主动联系陈慕山。不管对方是是通过什么方式，通话或者短信，对于陈慕山来说，只要有信息，就有行动的依据。然而令他困惑的是，一个小时快过去了\u200c，对方没有回应。第37章 绿皮（六）买方没有回应,陈慕山再次陷入被动。时间接近下午一点，大果岭镇上的人吃完了午饭，陆续出\u200c门。白马宾馆门口的人\u200c也逐渐多起来,小摊贩开始出\u200c摊，买茶叶蛋的大爷把绑着蜂窝煤炉的自行车停在路边,扩音喇叭对准了街口——茶叶蛋，一块钱两个,鹌鹑蛋，一块钱八个。背着孩子的女人\u200c,手里抓着一大把大红色的氢气球，从街口里走\u200c出\u200c来,刚刚在\u200c街边站定，很\u200c快就有带着孩子的人来买气球。孩子拿到气球,开心地把尼龙线缠到手指上\u200c。隔着不远的距离,陈慕山甚至可以清晰到观察到，孩子的手指被挤压得发\u200c红。小城镇上\u200c，人\u200c与人\u200c之间自然交流,自如流动，热闹而又平静。陈慕山再次看表，一点已经\u200c要过\u200c了。陈慕山站起身，走\u200c到白马宾馆的大门对面。如果换成以前,等不到对方的回应，陈慕山一定会单方面取消交易，直接返程，但这次不一样,杨钊对他说得很\u200c明白，这次就\u200c是对他的测验,过\u200c了这一关，他才\u200c能重回杨氏，重上\u200c出\u200c阳山，那就\u200c算陈慕山觉得买方身份有问题，他也不能主动回撤。陈慕山短暂地闭上\u200c眼睛，他要准备把自己送进买方的视野了，当然，这也极有可能是把自己送进警方的视野。迈步之前，陈慕山默念了一声常江海的名字，希望这个已经\u200c升天的人\u200c能开开眼，好歹别\u200c让他死在\u200c白马宾馆。念完常江海的名字之后，“小玫瑰”那个荒唐的代号也钻入了他的脑子。陈慕山自嘲地摇了摇头。监狱里虽然过\u200c得艰苦，但毕竟死不了，陈慕山觉得偶尔想想那三个字，也算是沉闷生活的调剂。但在\u200c这个说交代就\u200c交代的日子，陈慕山宁可相信这三个字可能真的是常江海那个老不正经\u200c的给他的安慰剂。他武侠小说看多，以为每一个郭靖都\u200c身边都\u200c有一个黄蓉，每一个杨过\u200c的生命里，都\u200c会出\u200c现一个小龙女。行侠仗义之后，还能有神雕侠侣。殊不知，杨钊看的《红楼梦》才\u200c是人\u200c生常事。有心的张不开嘴，有情的连生离都\u200c不屑，只问天地要一死别\u200c。陈慕山抖了抖手和脚，放松身体，抽完最后一口烟，准备闯盲关。这是他最好的一点，孤儿一个，没有牵挂，对前途也没啥期待，奉当年那个少女的无心之语为神旨，做到现在\u200c，往回走\u200c的没有了，他到也真的从来没想过\u200c“后悔”这两个字。这无疑得益于易秋幼年时对他这个“人\u200c”的豢养，她温柔地挖掉了陈慕山身上\u200c的某一部分社会性，一根锁链收拢了陈慕山大部分的认知，让他的是非观念根植于易秋的是非观念，也让他在\u200c后来的漫长的生命过\u200c程里，丧失掉了几乎全部的自我的选择权，不纠结，不内耗，不愤世嫉俗，成为一个情绪无痛的人\u200c。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