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斌勉强回他微笑,却笑容苦涩。“保重!”程睿敏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用力按一按,“有什么我能做的,一定要让我知道。”他拉开门出去了。走出门诊大楼,余永麟在门外等着他。“完事了?”程睿敏靠着花坛的水泥墩子,脸色有点发白。“啊,给了事主五千块钱,私了了。”“严谨呢?”“也放出来了。他说替你把车开回去,家里等你。”程睿敏仿佛松了口气,就势坐下,“这么久,特难缠是吗?”“可不是。”余永麟直点头,“那夫妻俩忒生猛,好像局里也有熟人,搞得我那哥们儿都皱眉,差点摁不住。”“严谨没当场尥蹶子吧?”“你那发小儿啊,”余永麟忍不住笑,“这回碰上一个生瓜蛋儿的小片警,进去就给週小黑屋去了,让大灯照了仨小时。”程睿敏皱起眉头,“人没吃亏吧?”“那倒没有,警察也是看人下菜。主要是那男的给揍得不轻,你想啊,两口子都血赤乎拉的一身伤,尤其是女的,象被强暴过一样,换谁也得给他们打同情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关键是严谨进了派出所,嚣张得象回自己家,整一个混不吝的痞子相,两句话就把办案的民警气得脸色发青。碍着面子,余永麟没好意思说,他当时只以为遇到了黑社会大哥。严谨的为人,程睿敏当然更清楚,把余永麟叫出来,就是怕严谨暴脾气发作,再捅出大娄子。“真不好意思。”他说,“为这点儿无聊事,上着班还要麻烦你。”“见外不是,朋友不就是用来坑的嘛?”程睿敏笑,看见余永麟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他伸出手,“饶一口。”但他含着一口水,却半天咽不下去,脸上现出隐忍而痛楚的神色。余永麟回头,“怎么了?”程睿敏没出声,余永麟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然后变做两个,他闭上眼睛。“老程?”程睿敏睁开眼睛,若无其事,“没事儿。”站起来的时候身子却直打晃。余永麟扶他一把,“到底有事没事?守着医院呢,挂个号去?”程睿敏低声说了实话,“刚挨了两下,背疼。”“靠!”余永麟一听就炸了,“你干嘛不早说?验伤了没有?走走走,先照个片子。”程睿敏扒拉开他的手,“照过了,就是软组织挫伤,没别的毛病。”余永麟还在嚷嚷,“你为什么不提供验伤证明?妈的早知道有这一出,我给他钱?我给他个屁!”大门口医生和患者来来去去,有人投过诧异的目光。程睿敏无奈,“瞅瞅,你都这反应,让严谨知道,他还不当场碎了那小子?”他叹气,“本来理就不在这边,息事宁人算了。”一句话提醒了余永麟,他连连摇头,“一起呆了五年,为什么我就没发现,谭Cherie的性子这么暴烈?刚才那边一口咬死,是她故意开车撞人,真要起诉,可够得上故意伤害罪了。”“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不能怪她。”程睿敏凑近,低声说了几句话。余永麟立刻瞪大眼睛:“真的?”程睿敏点头。“这也忒邪性了。”余永麟脸上变色,拔腿就往门里走,“我去看看她。”“别!”程睿敏一把拉住他,“她心里正难受,你去了还得强颜做笑应付你,你就甭添乱了,送我回家!”程睿敏住在机场高速附近,绿树丛中一片颜色鲜明的联排别墅。严谨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大门前,双手插在裤兜里望着来车的方向。他身上的衬衣揉得一塌糊涂,上面又是血又是土,领口一直撕到锁骨处。路边经过的人难免好奇地打量他。他倒也不在乎,是男的就吊儿郎当地看回去,女的就冲人笑一笑。老远看到余永麟扶着程睿敏下车,他小跑着奔过去。第40章余永麟一路压着车速,一直就没敢超过八十公里。可每次轻微的震动透过尾椎骨上行,都让程睿敏一身一身地出冷汗。好容易熬到家门口,瞧见严谨的模样不禁皱起眉头。几小时前两人一个奔医院一个进派出所,都没顾得上互相看几眼。按照严谨后来的说法,程睿敏当时一个心眼儿都在谭斌身上,压根儿就没想起,还有兄弟陷身困境,典型的重色轻友。不过看到程睿敏,他还是很高兴,上前一把搂住肩膀捶了几下,得意洋洋地笑着说:“怎么样?哥们儿荒了多年的功夫,使出来照样威震京西吧?”程睿敏的脊背顿时僵硬,痛得眼前一黑,人往前直栽过去。幸亏余永麟眼明手快扶住他,看着严谨几近恼火:“他背伤得厉害你不知道?”严谨放下手,这才发现程睿敏脸上都变了颜色。他楞了楞,随即反应过来,“操,中那王八蛋的招了?”余永麟点点头。严谨两条眉毛竖成倒八字,抓着程睿敏的胳膊要看伤势,“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早说?你傻啊还是白痴啊?”程睿敏被质问得烦躁,“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会这么疼?”“瞅你那小样儿!”严谨竖起食指直杵到他眼前,“你心眼儿不灵光,长眼睛没有?那是什么?铁扳手你知道不?”程睿敏推开他的手,转身对余永麟说:“你先回去吧,嫂子也要人照顾,这儿还有严谨。”余永麟站住,小心地看着他:“你真的没事?”程睿敏摇头一笑,“我把病历给你看?”余永麟释然,露出一丝苦笑,“那我真走了,岳父岳母提前驾到,每天都得回去请安,我现在就是一夹心饼干。”程睿敏扶着他的肩,轻轻摇了摇,表示理解和同情。“赶紧走吧,回头我和严谨找机会谢你。”严谨也过来,正经八百地跟余永麟握手道别,又做出一脸的诚恳之色,“哥们儿多谢了!这是兄弟的片子,您拿好,赶明儿有什么要帮忙的,一个电话,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他一旦正经起来,就和平日的嬉皮笑脸大相径庭,象换了一个人。那名片也很特别,米白色的纸面上,只有一个电话,一个人名。余永麟给逗得笑出来,收起名片要告辞,又被程睿敏叫住,拉到一边低声说:“先给你打声招呼,老爷子今天给司长打过电话,见面的事,他的秘书在安排。”余永麟吃惊:“你真去见你爸了?”“嗯,不然我怎么会在后海那儿出没?”“老程,”余永麟一脸诧异,“被那荷兰老头儿逼得差点儿跳什刹海,你都没搬动老爷子,田军倒有这么大面子?”程睿敏抬起眼睛笑一笑,眼神通彻,带着许久不见的犀利,余永麟便觉得头皮有点飕飕地发紧,象是又回到了MPL时代。对着这双眼睛,任何客观理由或者辩驳都会变得苍白无力,即使未做亏心事也会无端觉得心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