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扶了下眼镜,低头往照片上看去,一眼之下,他冷不防咦了一声。孙菀见他的目光落在余小菲脸上,不禁疑道:“您认识她。”陈政迟疑了一下,还是承认道:“我最近在为她做孕期健康护理。”孙菀苦笑道:“世界真是太小了。”周雅为孙菀端来新沏的红茶,“你们在聊什么。”说着,她躬身往电脑屏幕上看去,见是余小菲那张床照,讶然看向孙菀,“你不是要对嘉宾做这样深的调查吧。”孙菀后悔自己没将那张床照做些处理就贸然拿出来,她讪讪道:“和余小姐无关。”周雅看了会儿卓临城,欲言又止地说:“这位先生很面善……”孙菀抿了抿唇,尴尬地说:“这是我先生。”周雅掩住唇,尴尬地笑了下,“这样啊。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他好像总在公司附近等你。”见自己在这里妨碍到他们的谈话,周雅善解人意地说:“我去厨房看看汤,你们慢聊。”周雅走后,陈政放大图片,认真看了看卓临城脖子上那片奇特的红疹。良久,他字斟句酌道:“像是药物过敏导致的,但我不能断言过敏源就是致幻剂。你先生有没有过敏史。”“没有。”孙菀斩钉截铁道。“那不排除他摄入了某种非常规药物的可能。”陈政回答得很小心。孙菀失望地坐回沙发里,发了一会儿呆。她见无法从陈政这里得到确定的答复,连声道谢后,便提出了告辞。周雅见时间不早,也没有强加挽留,却坚持开车送她回去。到了车上,周雅一改在家里的婉约,感同身受地痛骂余小菲是无耻小三,倒比孙菀这个当事人更激动。这日,孙菀正在校对蓝纸,卓临城忽然打来电话,叫她陪他去医院看刚诞下千金的大嫂。自他一个月前提出大家静一静后,便再没出现过,连电话都很少打来。孙菀一度以为他这是要从她生命里彻底撤离了,然而一个简短的电话,又将彼此拉回到原有的轨道——他们还有对彼此应尽的义务。孙菀问清大嫂是在哪家医院后,回复了一句:“我回家换下衣服就打车过去。”“我去你那边接你。”孙菀尚未来得及回答,周雅就将一叠资料放到了她桌上,“梅姐让你下周前帮她做完‘牡丹亭’的软宣,她说最好从元曲的现代文化意义切入。”孙菀顾不上卓临城的电话,只得随意应了声,便匆匆挂断。她将周雅拿来的资料粗略翻了一遍,就去人事那边告了假。赶到家时,孙菀见卧室的门仍处于紧闭状态,不禁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她将买给厉娅的便当随手丢在餐桌上,推开卧室门,“瞌睡虫……咳、咳!”卧室门洞开,一股刺鼻的烟气朝孙菀脸上扑来,孙菀一边用手扇着烟气,一边怒道:“我说了不许在卧室……”孙菀还未说完的话被硬生生地卡住,就像被人猛地扼住了喉咙。她圆睁着眼睛,骇然看着眼前的画面——厉娅歪歪扭扭地软瘫在烟雾弥漫的床上,浑身颤抖,胸口急剧起伏,像正沉溺在某种极致的兴奋里。她的下巴高高昂着,张大的嘴如金鱼般不断开合翕动。她黑色的瞳仁明明正对着孙菀,却视若无睹地不断往上翻,直翻出大片骇人的眼白。孙菀的目光缓缓移向床头柜上,那里散乱地放着冰毒、打火机、锡纸……她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软软地撞在身后的冰箱上。她死死掩住唇,就像按着一处即将血崩的伤口。片刻后,滚热的眼泪并冷汗一起从她脸上滑落。她撞鬼般跌跌撞撞地冲出客厅,将大门从外面反锁上。她靠在门板上溺水般喘息,本能地翻出手机,却不知道该打去哪里,只能死死地将手机攥住。就在这时,电梯口传来叮的一声响,孙菀吓得心魂俱震,惶然朝那边看去,见卓临城从电梯里走出来,只觉得天崩地裂的世界霎时稳住,绝望、惶恐、惊痛如找到突破口般轰然从心底喷出。她跌跌撞撞跑到卓临城面前,忽然伸手抱住他,扑进他怀里嘶声号啕道:“怎么办?怎么办。”手里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她死死揪着他的衣服,像刚从噩梦中醒来,一边绝望地大哭,一边反反复复地问着那句“怎么办”。卓临城紧紧拥住她不断下坠的身体,慌乱地吻着她脸上的泪珠,紧张地问:“菀菀,发生什么事了。”“娅娅……娅娅在吸毒!”她咬紧颤抖的牙关,将这句话从牙缝里挤出。卓临城倒吸口冷气,“厉娅回来了?她在你这里?她吸毒?吸大麻吗。”孙菀使劲点头,又使劲摇头,“是冰毒!”闻言,卓临城的脸色也陡然变了,“多久了。”孙菀呜呜地哭着说:“她回来一个月了,我一点儿也没发现!我简直是全世界最笨的人!”卓临城伸手扶住她的肩,“别怕,会没事的。我答应你,不管花什么代价,都会帮她戒掉毒瘾。”孙菀哆嗦着嘴唇抱紧他,很久之后才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卓临城缓缓松开她,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和汗迹,接过挂在她食指上的钥匙串,“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孙菀机械地点头,双手忽然用力抓住他的手,目光哀恳地看着他。卓临城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孙菀立在原地,目送着他开门进屋,紧握的手心不知不觉又布上了一层冷汗。她脚步动了动,却不敢上前。这一刻,她承认自己的怯懦,鼓不起勇气进去面对厉娅,只能将希望悉数寄托在卓临城身上。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从客厅虚掩的门缝里传来,孙菀凝神屏息地听着,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沉闷的空气像块大石,重重地压在她的心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忽然传来东西落在地上的碎裂声、厉娅的尖叫声,以及追赶撕扯声。孙菀再也控制不住,快步冲到门口,大力将门推开,只见披头散发的厉娅被卓临城反握双臂紧紧箍在身前,厉娅不顾一切地尖叫、挣扎、踢打,全然不顾彼此身体可能受到的伤害。见到孙菀的瞬间,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一只手,朝孙菀的方向探去,她猛烈地挣扎,表情扭曲地哀求道:“你救我,我不去戒毒所!我宁愿死也不去戒毒所!”孙菀被她魔鬼附体般的狰狞吓得头皮发麻,犹疑着上前,用力捧住她冰凉、蜷曲的右手,“娅娅,你镇定一点,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厉娅歇斯底里地哭喊:“不!我受不了那种苦,你这是要我的命!”孙菀握着她的手,抬头望向卓临城,“临城,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卓临城顿了一下,“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送她去戒毒所,是最好的选择。”厉娅梗着脖子,绝望地呻吟道:“不,去了那里,我的未来就完了!卓临城,我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