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暗宫四将随在月戈身边,组成四方绝杀阵,将步离笼入阵中,名动天下的杀阵,与名动天下的杀手,刀剑相向,招招致命。他们在杀伐,而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身影,却靠近了雷菁。秦长老。手筋脚筋皆断,他趴在地上,靠着肩膀一点点蠕动到雷菁面前。“我不管你是谁。”仿佛一夕之间便衰老至极的秦长老,抬起头,看着雷菁,说,“但不要杀一多。”末了,未等雷菁开口,他的声音已是央求:“求求你。”被一个苍老的父亲,这样求着,你能拒绝吗?更何况,你也有一个同样爱你的父亲,等着你去救。“我答应了。”雷菁含着泪,郑重的点了头。闻言,秦长老微微一笑:“好!好!好!既如此,我便把命交给你!”说完,那笑容凝在了脸上,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流出。而秦长老苍老的眼中,渐渐失去了最后一点光。他死了。面对活人,还可以反悔。面对死人,却永远不可能。秦长老用自己的命,用自己的死,堵去了雷菁的退路。却没有想过他这样做,雷菁的心里会有多痛。也许根本就不认为雷菁会痛吧,毕竟,那可是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妖女。“好痛……”雷菁低下头,捂着心口,滴下泪来,“好痛……”哪怕有荒斐在身后,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这样的痛,依旧无可奈何,无法排解。失血,重伤,然后是心痛,雷菁终于晕了过去。也许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必管的昏睡,才是她最想要的。自古有多少人。求的不过是,长醉不复醒。梦里不知天下世,梦里无须痛心扉。可惜,庄生晓梦迷蝴蝶,黄粱梦过,你还是庄生,你永远变不成蝴蝶。一觉醒来,雷菁自然还是雷菁,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她去做,有那么多的责任她要去抗,怎能长醉不复醒。枕头温软如棉,房中燃着静心的檀香,没有鲜血没有刀剑,有的只是窗边几盆吊兰。而最让雷菁安心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一个男子坐在床沿,双手紧紧的包着她的手,然后头颅微垂,额头靠在她的指尖,微眠。皱起的眉头,微青的眼圈,他睡的极不安慰。“喂……”雷菁轻轻唤道,“吃饭了……”“……你少逗我。”沉闷的声音传来,荒斐抬起头,拉着雷菁的手指给自己擦眼睛,“肚子饿了?一睡睡三天,你是不是想一次性吃一桌子鸡啊。”他不提鸡还好,他一提,雷菁就想起了秦一多,那个正直的总是被人欺负的君子,不顾脏不顾烫,将一包鸡藏在胸前,想着给她一个惊喜……而她却还不了他一双父母。场面一下子沉寂下来。雷菁不说话,而荒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也不知道接下去自己该说什么。这个时候打破寂静的,是踢门而入的月简娘。月简娘黑着脸冲进来,二话不说,先冲到荒斐面前,几个巴掌甩过去,和打儿子似的没商量。雷菁大惊,刚想撑起身,一阵剧痛传来,又倒回了床上。“慢着!”压根没还手意思的荒斐,此刻暴怒的吼道,“下次再让你打个够!”他明亮的眼睛里却沉浮着与生俱来的威仪,不允许任何人反驳。月简娘一个巴掌举了半晌,最终,不得不放了下来,一个旋身转向雷菁,怒气冲冲的将一个瓷杯递了过去:“吃药!”“我来我来!”荒斐立刻恢复成猥琐貌,接过瓷杯,坐回床边,也不管自己两边脸颊肿的和包子似的,舀起药,吹了又吹递到雷菁唇边。他压根就是习惯了。而雷菁也是条件反射的伸手到腰间,去摸她的腰囊,里面有他亲手配置的药膏,专治包子脸。摸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摸到,雷菁这才想起,她已经不在明月魔枪宫了。这时,才发现过去一起学艺,一起被打成包子的日子,有多么美好。“我不痛。”荒斐笑着说,“你吃药。”他一直很擅长掩饰自己,面容也好,过去也好,疼痛也好,于是看起来,根本不需要担心。雷菁看了看他,然后乖乖的张嘴,抿着药,温度刚好。月简娘在一旁火焰奔腾,哇啦哇啦的吼:“你个小王八蛋,不好好在宫里学艺,跑来这里厮混!我真想替宫主一巴掌拍死你!嗷嗷嗷!”“哎呀,我死不了啦,你怕什么?”荒斐无赖的吹着药,“你看我这不是把手下都带来了吗?搞人海战术都能搞死对手!”“你丫还敢说!!!你把暗宫高手都调出来,明月宫怎么办!我哪里是怕你死了,我是怕你死不了嗷嗷嗷!”月简娘咆哮了,“还有,你丫杀就杀吧,追着幽冥剑阁的人杀什么?那可是幽冥阁主的命根子,他们少宫主,这次花了老大价钱才请到他来!要是死在你手里,你要咱明月宫怎么办?”“他的名字是步离吗?”雷菁突然开口问道,小手不禁拽紧了被子,不安的看着月简娘。月简娘扫了她一言,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啊了一声:“啊,是啊。不是我说的……小菁菁,我知道你跟那家伙有段过去,可是你要知道,你身为朝廷钦犯的时候,明月宫一方面不方便跟皇帝闹开,一方面江湖上都盛传你身上怀有武林至高秘籍,为了保护你也为了保护明月魔枪宫,宫主特地让人有意无意的散播消息……就说,你已经死了。哪里知道步离那小子听了这个消息,居然大病一场,醒来后,就失掉了五年的记忆。”一片静默,雷菁和荒斐,都说不出话来。只有汤勺缓缓搅动汤药的声音。叹了口气,月简娘总结道:“总之一句话,他已经不是你那个什么青梅竹马了,你也别当他是回事!”雷菁惨笑一声。如果不是,当然可以不当一回事。可是他是,那,那么多的过去,那么深的记忆,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什么不当一回事?”荒斐切了一声,“把人打到半死,拍拍屁股就想走?月姐,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这么好说话。”“好说话个屁!”月简娘立刻愤怒了,“我明月宫的人,我打的,别人打不得!等他来了,我一定……”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压着不耐的声音,偏偏美若琉璃碎:“喂,我来了。”月简娘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夺过荒斐手中的瓷杯,然后拎起荒斐,冲到梨花木柜前把丫丢了进去,然后关上。“月姐你干啥子呢!”荒斐在里面拳打脚踢。月简娘二话不说打开柜子,点哑穴,然后继续关上,锁好。接着恶狠狠的咆哮:“闭嘴!你们两八字不合,等下打起来毁了我的房子!乖乖待着,等姐耍完他请你喝茶!” 咆哮完毕,月简娘快步回到大门前,拉开门,二话不说将瓷杯塞到步离手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