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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瓒顿了顿,说:“金雀卫查着呢,也还行。”他听了他爹一晚上的训斥,以为他爹又是要申饬他什么,已撑支棱了起来要反击。却听他爹“嗯”了一声,说:“缺多少人手,我拨给你。”他倒有些怔了。却听靖安侯又嘱咐了几句:“别以为上过战场就了不得了,京里跟塞外不一样。”“你手下那几个小子,挑个得力的提起来,教他带一带人,往后好用得上。”“……真有难处,就回家来。”他不知怎的,就是一怔。像漂泊了许久的人,忽然见了一点儿灯。摸不着,却教人肺腑发烫。他爹说过了这番话,见他没回声,自己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搁下了筷子,说:“想起些事儿来。”便走了。剩下侯夫人了然似的看了丈夫一眼,目光中也是几分忧心,轻声说:“你爹他不好说,最近看你脾气不大对,又听你姑母说手里头缺人,是担心你。”“今儿也是为了这个才回来。”卫瓒说:“我知道的。”隔了一会儿,说:“娘……你替我……算了。”谢谢爹这话。他实在说不出来。矫情得不能再矫情。侯夫人便笑了。卫瓒闷头吃了两口,再抬起头,见到对面沈鸢也是怔怔的。那小病秧子攥着衣袖,看着靖安侯的背影发呆。再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仍是一张温温柔柔的笑脸,说了个学堂里头的笑话。哄得侯夫人眼中忧心一点点散去,逐渐笑了起来。侯夫人见沈鸢面前的菜冷了,便要人拿去热一热。沈鸢却笑说:“已吃好了,姨母这儿有点心没有。”自然是有的。这夜色雾蒙蒙的,这说笑声却是又热络又冷清。卫瓒时而瞧一瞧自己的母亲,时而瞧一瞧沈鸢。父母总是如初。少年人却各怀心事。+++这家宴散后便已是入了夜,比来时凉了几分。沈鸢走得有些急,连外氅都忘了拿,侍女在后头拿起追着走。卫瓒见了、便接过来,摆摆手示意其他人离开,自己一路跟在沈鸢后头。月色澄明、夜风微凉,沈鸢却是疾走,待后来没了力气,才缓了下来。那一丁点酒意还浮在脸上,急喘了两声,又接着慢慢走。他喊了一声:“折春。”沈鸢没应他。他又喊了一声:“沈折春。”沈鸢闷声说,让他回去。他自然不肯。沈鸢便不再问他了,只低着头,没头苍蝇似的乱走,遇上小石子儿就踢一脚。那石子儿让他踢得咕噜噜乱滚,有一两颗飞进草木里,有一两颗飞进他自己的鞋里。沈鸢也浑然不觉似的。后来不甚一脚踹在了葡萄藤架上。鲜见是用了好大的力气,那架晃了晃,摇落了几片叶子,沈鸢自己也抽了一口气。一声不吭,便整个人都蹲了下去。紧紧抿着嘴唇,手捂在自己的靴上。月亮明晃晃地照着,浓绿色的葡萄藤下,那小病秧子的影子缩成了很小的、漆黑的一团。他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弯腰将那氅衣厚实柔软地披到他身上。沈鸢抱着膝,一动不动。他问沈鸢:“碰疼了?”沈鸢闷声说:“没有。”他说:“那能走么?”沈鸢说:“能。”然后豁然起身,一手拽着自己的氅衣,一瘸一拐地走。沈鸢总是倔得让人忍不住想笑。笑过了,又不知道是哪儿跟着皱成了一团。他便不顾沈鸢的挣扎,拦腰把沈鸢抱起来。葡萄藤下吊着秋千,是姑娘们吊起来荡着玩的,他便将沈鸢放上去。他一撩衣摆蹲了下去,强硬地脱了沈鸢的靴。靴里都是他东踹一脚、西踹一脚的碎石粒儿,倒出来几颗弹在地上,噼啪作响。他将足衣剥了下来,借着月色一瞧。果然是红肿了。这小病秧子是将石头当他来踢了不成。他说:“我没拿药,一会儿给你送点过去。”沈鸢说:“用不着,我有知雪。”他说:“你躲着我做什么?”沈鸢不说话。他又说:“不是考好了么,怎么也不高兴。”其实他跟沈鸢都知道,沈鸢真正在乎的不是书院里谁高谁低,不是谁多答上了那么一道策论题,谁多得了一句夸赞。沈鸢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风声过,藤叶沙沙地响。也许隔了一分钟。又也隔了许久。沈鸢抬起腿。在他肩头踢了一脚。卫瓒抬头,看到沈鸢坐在那秋千架上俯视着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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