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小侯爷将这荷包缠在食指上一晃一晃,冲他几分得色,逗猫似的喊他来抢。他恼恨着夺了两回。到底是敌不过卫瓒,眼睁睁看着卫瓒把荷包收进里衣,越发无赖似的笑:“你要能从这里头摸出来,我也就还你了。”他恨得咬牙,却也没卫瓒那样的厚脸皮,没再理他了。如今再出现在他手里,已是染了大半血渍,仿佛整个儿都在血水里头泡出来似的。沈鸢竟手抖了一抖,半晌说:“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安王缓缓道:“我还以为沈解元会欣喜。”沈鸢一怔:“欣喜什么?”安王近乎恶意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句说:“卫瓒死了。”刹那,哀乐声仿佛停了。天地之间一片寂静。沈鸢仿佛耳边出现了短暂的嗡鸣。那嗡鸣声中,有人质问他:“沈解元从前不是最恨卫瓒,如何不喜呢?”“我从前只觉着你颇为有趣,后来听了沈家人说你旧事,才晓得,沈解元竟是本王的知己。”……“难不成一点小恩小惠,你便对他言听计从了?”那极其短暂的嗡鸣声中,沈鸢目光一寸一寸涣散。又一寸一寸凝结。不能相信。半晌攥紧了手中的荷包,面色苍白,纤长的睫毛下,只有唇抿出的一抹艳色。喉头不知怎的,涌起一股腥甜来,又强行咽了下去。他用自己的唇角固定出一个笑意来,说:“……若是如此,沈折春倒真要多谢殿下了。”“只是如今尸首在何处,可否让折春见一见。”他说出这话时,便知道自己冒失了。果真见安王目光冰冷将他从头瞧到了脚。终究笑了一声:“卫瓒,你怕是还见不着。”“但有一人,你或许见着正好。”安王轻轻拍了拍手。有人撤去了那屏风。沈鸢瞳孔一缩。只见那些歌女散去,那屏风后唯一剩下的身影,赫然是血肉模糊的卫锦程。沈鸢的拳握得紧紧的,片刻后又松开。安王盯着他的面孔,似乎在细细品味他神色的变化,半晌轻轻笑了一声,道:“那日在山中,他侥幸中了数刀未死,人蠢,运气倒是很好,看押在牢中似乎也无用。”“本王本想着给卫小侯爷做见面礼。”“如今想来,这份礼不妨赠与沈解元。”安王的手,轻轻按在沈鸢的肩上。迫使他重新坐回位置上。安王笑的时候并不爽朗,只有微微的气声。也像极了蛇吐信子的声音。那蛇在他的耳侧喃喃说:“折春。”“你可曾观赏过凌迟之刑。”说话间。一片血肉落在了地上。如屠戮牛羊,近在咫尺。他听见安王含笑与他道。“沈折春,你以为卫瓒死了,侯府还容得下你吗?”+++++沈鸢回到马车时,面色煞白,摇摇欲坠,他原本就生得修长,此刻却仿佛要被风吹折了一般。照霜问了三两声,皆摇头不应,只手里紧紧攥着什么。待到掀起帘,上马车,见知雪急忙忙说:“怎的进去了这般久,天都要黑了,咱们后头还要……”只见沈鸢张口欲呕,却吐出了一口血来。这血只一口,沈鸢倒干呕了许久,仿佛要将自己心肺肠胃都吐出来,好半晌不停。知雪大惊失色,攥着他的手腕要摸脉,让沈鸢摆了摆手,挥开了。沈鸢只急喘了几声,将手中攥的东西翻开来看,却是那枚染血的荷包,借着烛火,手捻过那血迹,竟是一直在发颤。熏香是对的,针脚也是对的,这就是卫瓒的。知雪见了那血越发心惊,喊了一声:“公子,怎么了?”沈鸢胸膛起伏,急促地喘息着,手也抖得厉害,好半晌缓不过劲儿来。额角、发丝、背后衣裳已让冷汗给浸透了,一把抓住知雪的手腕,喃喃说:“回枕戈院,问一问小侯爷出门时带了什么配饰,荷包戴的是哪一只。”知雪见他面色不好,便点了点头,又要给他摸脉。沈鸢忽得又道:“不、不对,照霜,现在就去金雀卫府衙。”这会儿梁侍卫还在。他必须去问一问梁侍卫。沈鸢只是将那荷包攥得紧了。仿佛那上头绣的一只鸢鸟都皱成了一团了起来。一闭眼。却是满目的血红。被一刀一刀剜骨削肉的卫锦程。与卫瓒的眉目,竟浑浑噩噩重叠。……沈鸢没想到的是,他往金雀卫府衙走,恰好逢着梁侍卫正在往靖安侯府的路上走,见了他的马车,便跳了上来。梁侍卫嗅得车内的血腥味、又见沈鸢面如金纸,一侧知雪正挽起他的衣袖,在他的手臂上施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