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数小时前我还为一句“永远的恋人”滚落热泪;毫无征兆,数小时后恍然梦碎。他还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也不愿再去听清,此刻的我只晓得喃喃重复那毫无意义的词汇——喔,这样,喔。顿了顿,他像是极难开口,最终破釜沉舟,“公休的事……我没提……”只要想去,半个地球不过一步之遥,不想,门对门都是咫尺天涯。这话他曾说过,那时豪情万丈,可是撇开这句话呢?眼下他的理由无懈可击,我除了说一句“情有可原”,还能做什么?“哎呀,没事,没关系啦。白痴,当然是保住饭碗要紧啦。”我听见自己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着一些不像从自己嘴里蹦出来话,语气牵强得连自己也觉陌生可怕。不知电话那头的他听没听出我的口是心非、我的言不由衷。他陷入一阵短暂沉默,他沉默时我的世界也跟着一起安静。我又勉强自己去笑,我笑着说,“真的没关系,我理解。你老婆最善解人意嘛可别忘了,嘿嘿。”视线撇过摊在床上的旅游指南,粗糙的纸张上印着密密麻麻的铅体字,仿佛也在与我一同笑。“老婆……”同样的两个字,不似过往情深与宠溺,这会儿竟被他唤出凄凄凉凉几分伤感。我听见他屏息的声音,他用足以碾碎我灵魂的轻柔说。“对不起。”游戏里我们常为小事拌嘴,他在说完对不起之后总要紧跟一句“我是猪我悔过”、“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老婆大人饶我不死啊啊啊”。今天,在这样一件我们策划勾勒许久的大事成为泡影的今天,他只是简单道了句对不起……我想我的性格中多多少少还保留着一点真善美,因为在这样的时刻里,我仍旧愿意去一厢情愿以为,他是比我更失落的人。为此接下来的通话时间,我一遍遍安慰着他,告诉他我不介意、告诉他我将永远给予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告诉他即便没有热闹的十一我们还有浪漫的圣诞、没有圣诞还有彼此朝夕相伴的每一天,我告诉他即使深圳的王瑞不能出现在上海,至少深圳的项链在上海小姑娘的颈间挂着……我想我真的很会安慰人,因为到最后连我都险些相信自己那些拉|屎不把门的鬼话连篇。可是王瑞,你一句对不起,我配合得好难过。*****************************************************************十一,依旧是十一。任凭街上行人摩肩擦踵,与我并无多大干系。我明白这座城市里寂寞如故的人远不止我一个,但我的城市中寂寞如故的却始终唯有一个我。初次踏足上海时我一度雀跃不已,脑子里兴奋地回旋着诸如“上海我来啦”之类沸腾嘹亮的口号。一晃四年过去,谁要再问我上海好不好、想不想去。我一定一脸凶神恶煞朝他吼——上海是马勒个巴子的上海,马勒个巴子的上海人最排外。现况是我在这个马勒个巴子的狗地方拼命找工作、拼命要扎根、拼命想成为一个马勒个巴子的后上海人。我一个大学毕业生情愿留在这鬼地方啃馒头吃泡饭还要忍受本地人的看不起,我也不走,为了什么?为了验证歌里唱的“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狗屁!我跟自己说全是狗屁!不是上海排我,是我不肯放弃执念、是我不肯走出困局、是我不愿承认失败。我无法融入上海的节奏,始终被孤立在边缘。如今连童话故事里的王子都不来光顾这马勒个巴子的城市,生活里最后一丝梦想、最后一点期盼也终成了一场空谈。十月的申城,冷酷得要将我挤入地狱。在贴满发黄废报纸的房间里玩玩网游、听听流行歌曲、看看时事新闻,觉得自己还是个人。一出门,满眼与自己格格不入的霓虹灯,立马觉着自己还是死了的好。特别是逛超市兜里只有七、八十元,满货架找黄色促销价目牌的时候……活得如此憋屈,更坚定了我寻死的想法。想法只是想法,就如同一些掷地有声的誓言与约定,都只是想想、只是说说、只是玩玩,而已。紫夕问我北方什么时候去上海与我千里来相会。我说他不来了,原因是巴拉巴拉巴拉一堆。紫夕说,可惜了还等着看你俩的合影。我说哎没办法可惜了真的不巧只能下次嘎嘎。紫夕于是说,看起来网络情感还是不牢靠,现实里稍微来点压力就给压咔嚓。我说恩恩咔嚓。紫夕又说,你家白眼狼最近很少上线啊忙什么呢。我说他忙着披羊皮拐骗未成年少女儿童哈哈哈哈。紫夕最后说,走我们组cj打天龙去。我说要滴要滴。……见面的事从此无人再提及。每当想起他的失约,我就不得不提醒自己脖子上挂着他送的价值不菲的项链,看在耀眼钻石的份上好歹原谅他一次,好歹原谅他这次。国庆七天,不守信用的叛徒总共上线三回,每回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原来没了策划见面、没了幻想共同生活的场景、没了语带暧昧相互挑逗的隐晦、没了练级打架那些磕磕碰碰,我跟他竟是相对无言的画面。十月十五号下午三点,意外收到白眼狼电话。“老婆,我今天不能陪你了。刚完成一笔大订单,晚上要和同事去庆功,要很晚才到家,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上线,乖啊猪宝宝。”“哈,恭喜啦又能拿不少奖金。”说这话时我心里一个邪恶的声音在咆哮:没事没事,反正你也已经半个月没花时间陪过我。十月十七号中午十二点半又收到他电话。“老婆,在干嘛?”“玩游戏啊。”“喔。我午休睡不着,想听听你声音。”“切……无聊。担心睡着了鼾声如雷被同事笑话吧。”“怎么会!我又不像你属猪会打呼。办公室就我一个人,门关着窗帘拉下,鬼听得见打呼。”“对喔,忘了你有私人办公室,便宜你个流氓了。”“这里办公环境不错,晚上能俯瞰深圳夜景。不过有点邪门,养什么死什么,不管什么盆景搬进来放不了一个月就死。连仙人球都养不活。”我好奇,忙问,“会不会是装修时用的油漆不好?有毒性没挥发。”他无奈地应是,“可能,我们都打听过了,其他楼层的公司没出现这类问题。估计是装潢公司偷工减料以次代好。”我义愤填膺大为愤慨,“奸商,仙人球都呆不下去的地方还能住人?他们想毒死人吗?太过分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别在单位抽烟,毒上加毒知道吗?去买个空气净化器什么的吸掉点有毒气体。”“中央空调,光净化我这间没用。老婆你看过《生化危机》吗?房间虽然密封,但病毒仍旧通过中央空调传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