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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修和凡修同气连枝,又因各大世家修炼法门有限,也会积极将家族中天资出众的后辈送到三大宗门中。李靳就出身关陇李氏,李氏把持西延国朝政行商,财势惊人,道门再不食人间烟火,也有偌大宗门需要维系,多少也会看点世家颜面。是以李靳虽然言行颇有些随性不羁,但他身后有李氏,法力也高深,还是能坐稳道修首领的宝座,连万金难求的雪灵芝,也拿出来随便给人用。不过李靳虽是李家的人,但一入道门,就不再为俗世束缚,他谋划忧虑,大半还是为了青池山和道门。救活顾清岚或许是为了牵制揭露路铭心,但无论如何,他也确实救人了,这个情,顾清岚还是要承。顾清岚听他说完,淡淡说:“我既已回来,路铭心我自然是要管,她做过什么事,我自会追查,若她真犯下滔天罪孽,我也自当清理门户。”他现在金丹被夺,法力尽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却仍旧淡然冷静,镇定如松岳。这就是李靳口中的风骨了,寒林真人的湛兮剑从不轻易出鞘,每每出鞘,却必定不会无功而回。李靳听着,双目顿时就亮了又亮,不是为了他的保证,而是陶醉于眼前美色:“我就说那些空有皮囊的小家伙们,风姿不及你万一。”顾清岚和他相交多年,早习惯了他语出惊人,对他说的这些话,索性就当耳旁风,又说:“李道尊离开青池山已有几日,还是莫要在此处耽误。”李靳确实也不得不走了,但还依依不舍地交待:“这里我设了结界,你放心,跟我崇光殿的结界一模一样,就算路铭心和魔尊夜无印来了一时半会儿也破不开。“你莫要出去,好好在此休养身体,这里但凡有了动静,我在青池山上就会知道,马上来救你。“我去应付下青池山上那些破事,应付完了过三两日就会再来看你,若你正在闭关,我也不会打扰你,把丹药和东西留下我就走。”顾清岚耐着性子听他唠叨,李道尊唠叨完了,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清岚,你到现在还不肯叫我一声李师兄?”顾清岚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李师兄,慢走。”终于送走了李靳,将朱砂放养在庭院里,顾清岚走进院中的静室。李靳给他备下的衣物也都是他惯常所穿的白衣,他的衣衫上已经沾了血迹,就先换了一身。换好衣物,他取了些丹药服下,就解下发带,盘膝在榻上坐好。雪灵芝是可起死回生的灵药,功效不比寻常,他被救活后,曾经被路铭心下毒设计逆行的经脉,也都被修补。只是金丹乃是修士一身法力修为所汇,雪灵芝也莫可奈何。顾清岚的金丹是被硬挖走的,不仅损了修为,经脉在丹田处也都被扯断,倘若无法再结出金丹,他即使灵根仍在,也只能算是个废人。腹部的痛楚他已经可以习惯忍耐,此刻他要做的,却是将经脉中的灵力和真气,引导入丹田。灵力自指尖起,在经脉中运转一周,刚汇入丹田的那一刹那,强过先前数倍的剧痛袭来,他就喷出了一口鲜血。他却并未放弃,反而趁着这阵剧痛,将灵力系数导入其中,霜白的薄唇紧抿,不过数息之间,额上已渗出了大滴冷汗。那些艰难流入丹田的灵力,却在这极端的痛楚和折磨中,凝聚成初具雏形的虚幻圆团,焕发出隐约的冰蓝光芒。他曾经修习过的一门心法,当日师尊传授与他时,说过但愿他此生都不必动用。这门心法名为霜绝,百年霜成,绝处逢生。因着霜绝心法,当年若不是路铭心徒手挖去他的金丹,哪怕中毒经脉逆行,他也有会一线生机。随着灵力汇入丹田,再流入周身经脉,剧烈的痛楚也随之钻入每一寸经脉,他结印而坐,身形仍是未动分毫,唯有眉尖微微蹙起。顾清岚号为寒林,世人皆以为因其居处得名,当日为他封号的朔元真人却叹道,寒如玄玉,韧如修竹,怕是一生孤冷,难为亲近所容。心法催动,丝丝寒气从他丹田处扩散至外,他天生是罕见的冰系灵根,从不以寒冷为苦,此刻寒气入体,却犹如刀刮斧砍,不可遏制。殷红血珠亦从无色的唇边溢出,点滴不断,沾染白衣。然而心法运转却愈加迅速,流过周身经脉,转入丹田,再迅疾进入经脉,毫无凝滞,丝毫不乱。随着寒气凛冽,冰霜凝成实体,他眼梢眉角,结出璀璨晶莹的霜冻,解开散在肩头的黑色长发,也无风自动,向四周飘逸开来。霜雪以他的丹田为中心,四散而出,直至淹没静室,如秋雪染白所有,霜冻一夜凝冰,庭院中的修竹松柏,皆被纯白覆盖。站在院中的朱砂默默凝视着那团冰雪的中央,仰头对天鸣叫,清越的鹤鸣中,不知悲喜。李靳三日后再来到别苑,看到的就是如斯冰雪天地,他情知此刻的不能打扰顾清岚,更加不忍阻他心意,良久才轻声叹气,将手中的储物囊挂在朱砂颈上,抬手摸了摸它的翎羽,悄然离去。都道凤凰涅槃,然涅槃时苦痛艰难,又有何人能够体会?直至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霜雪退去,小小院落中万物复苏,鸟虫啾鸣,竹林飒飒,那株晚开的山茶,也无声绽放出了嫣红的层叠苞蕾。顾清岚的道法,从来冷绝天下,也从来慈悲为怀,不伤一草一木,不动毫末生灵。静室中,他再次睁开双目,曾经漆黑如墨的长发,早已化为了根根银丝。丹田处的金丹,已经再次结实,冰蓝色的光芒,甚至比之前更为纯粹夺目,然而随着灵力运转,丹田中那如影随形的痛楚,却再也不会消失。若他有三年光阴潜心修炼,霜绝心法不仅可以再塑金丹修为,也不会留下旧伤隐患。但他已经死去三十六年,世事更易,许多千头万绪亟待他理顺,他并没有三年可以安然修行。因此他选了另一条路,化形于外,强行凝丹,哪怕为此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唇边和胸前的衣衫上,仍留着鲜红血迹,他起身除下衣衫,走入静室后的冷泉中,清澈泉水洗去旧日尘埃,再次步出时,他已经又是那个面如凝霜,不动声色的寒林真人。换上一身纯白新衣,他不再将一头及腰的银发梳成可以带冠的发髻,而是仅仅以发带轻束,垂在身后。他留下一封书信,将李靳留下的丹药物件略加整理挑拣,装在储物囊中,又用白布将湛兮裹住,负在背上,走出静室。朱砂亲热地凑上来,脖子上累累赘赘地挂着数个储物锦囊,几乎要把优美纤细的鹤颈压弯。不用说,是这四十九日来李靳数次探望,每次都要拿来一个锦囊,也不管上次的取用没有,都一股脑挂在朱砂那里。唇边微动,带着一丝浅笑和无奈,他抬手将那些锦囊除下,摸了摸朱砂的小巧头颅,轻声开口:“我此番离去,不再方便带你,你还是暂且留在此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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