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端着酒杯挨个敬酒,敬到苏辙这里时,她脸上已微醺,“谢谢师兄关照,我会继续努力。”旁边小黄挑理:“谁都敬了,就差我一个。”小叶平时最爱跟他斗嘴,立即捏起一块排骨,“阿黄,来旺一个,姐姐喂你肉骨头。”众人爆笑。一群大男人,几杯下肚,话就开始糙了,提起这次行动中各自表现,有人取笑小黄枪法差,“做男人一定要有准头儿,射错了地方可不成。”其他人立即或豪放或隐晦地笑,小叶脸上挂不住,起身去外面吹风。台阶上坐着一个人,背影清隽,指间红光微闪,青烟缭绕,不知为何,竟让人觉出几分淡淡的伤感来。小叶走过去,在一旁安静坐下。“他们又讲荤段子了?”苏辙对那伙人德行了如指掌。小叶撇嘴,“一群糙人。”苏辙宽慰,“谁让你选了这行,习惯就好了。”“你就跟他们不一样。”“谁说的?”他说完便想起那句“制服诱惑”,然后,又想起那双简单清澈的眼睛,傻傻地问,什么货……沉默片刻后,小叶提醒,“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吧,这阵子叔叔阿姨一定担心坏了。”苏辙点头,“晚上回去就打。”想了想踩灭烟头,掏出手机,正要拨号,手机却先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他起身接听,那边沉默了一瞬,一个像是处于变声期的男音问:“你是苏警官吗?”“对,我是苏辙,你是?”“你能为我爸爸报仇吗?”苏辙一愣,随即想起那个裹着孝布的沉默少年,他只思考了半秒,便坚定道:“我会尽全力,为你父亲,也为我师父。”然后就听少年声音压低:“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两个小时后,苏辙驱车在市内转了一大圈,回到自己住所,他步履急促地上楼,进门后关好门窗,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包裹。深吸一口气,坐到桌前,按亮台灯,然后无比郑重地拆开包裹……少年年纪虽小,心思却很老成,也许是失去至亲让他一夜间成长起来。他在电话里说,那日苏辙去家中找他父亲时,他刚好放学回来,听到了后边内容。后来父亲时常沉默发呆,他便暗中留意观察,可毕竟还要上学,没成想父亲会遇害……但他亲眼见过父亲将东西藏在哪里,所以,犹豫几日后,他做出这个决定。为了避免重蹈父亲覆辙,他趁放学后把东西藏到公园水池里,所以,刚刚苏辙就去开车故意绕了几圈,甩掉可能还在跟踪他的尾巴,最后去公园取出这个包裹。层层防护之下,是一个装饼干的铁盒,锈迹斑斑,看得出已有不少年头。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叠单据,字迹略褪色,但仍能清楚看出每一栏的内容,货物名称,数量,提货人……还有几张照片,边角已泛黄,其中一张是发着阴冷青光的枪支器械,满满一箱。最后是一封信,信纸白净,是新写的笔迹……苏辙静静地,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完一遍,许久后仍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太震惊。尽管之前做过这方面联想,但仍是被这些白纸黑字及实拍图像所呈现出来的事实深深震撼。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动了一下,抬手捂住嘴,但仍是未能阻止鼻腔里发出的一丝抽噎,同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为这一份证据,他师父失去一条命,那个心存正义的老实男人失去三根手指……如今,连命也没能保住。此刻,这份证据辗转到他的手中,苏辙感觉到一团火从胸腔渐渐升起,越燃越旺,捏着信纸一角的手微微颤动,最后握成拳状,用力,直到指骨泛白。☆、34天刚蒙蒙亮,苏辙就只身来到看守所,提审杀害王军的那个凶手。那个混混睡得正香就被拎出号子,极度不满,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打着哈气发牢骚:“怎么又审,还没完了是不是?大清早的,连个觉都不让人睡好。”苏辙坐在审讯桌后,静静地看着他,声音不重不轻地说:“你上次交代的不彻底。”混混一撩眼皮,“老子做的可都说了。”苏辙一笑,语气极轻:“是吗,是不是没做的也说了?”那人一凛。苏辙心中也一震,本是诈他,没想到这步棋居然走对了。随后,在各种审讯技巧轮番轰炸下,混混终于交代,他收人二十万,买自己一条命,给人顶缸。“是谁?”苏辙脸色凛然。混混别过脸,脸上多了一抹苍凉,“我要说了,就不是一条命,而是全家四口。”“好,你不用说。”苏辙提笔在空白页刷刷写了两个字,起身走到他近前,“是不是这个人?”混混看清纸上内容,眼神一直,随后目光躲闪,摇头否认。苏辙笑笑,合上文件夹,结束审讯。上午时分。白露被眼前景象惊艳得不能言语。两座苍翠青山之间,几十米高的巨幅水帘倾泻而下,流入潭底时惊起巨大浪花,朵朵浪花在阳光下绚烂而耀眼。这就是世界第二大瀑布,黄果树大瀑布群。那俯冲直下的水流同时也激荡着白露的心,那种悸动,无法描述,她的心跳,仿佛也跟那水声一样,轰隆得惊天动地。当身边的人凑近她耳朵问:“喜欢这个惊喜吗?”白露扭头看他,用力点头,大声答:“喜欢,喜欢死了。”为了表达她的雀跃,还配合地跳了两下,马尾在脑后跳跃,发梢被阳光染成金色。从未见过她笑得这般舒心,这般肆意,眉眼弯弯,嘴角翘起,两枚小梨涡更是添了几分调皮,程彧竟觉得这笑颜比头顶上的太阳还要晃眼。忽而一阵山风吹来,水帘被轻轻掀起,水雾扑面而来,她低呼了一声,抬手挡脸,头发被打湿,她却笑得更畅快。程彧拉住她的手往前走,一听说还能走进水帘洞,从里往外观看瀑布,白露激动不已,他一面提醒着注意脚下路滑,一面随意地介绍瀑布形成原理。白露入神地听着喀斯特和侵蚀裂,然后仰头看他,眼里有明显的崇拜:“你懂好多。”程彧勾唇一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进了溶洞,看到瀑布的另一面,白露却表现得异常平静,也许是被这天然而成的奇妙景致给震撼了,她注视了水帘许久,才叫了一声:“程彧。”两个字在急促水声中并不分明,可身边人却耳尖地捕捉到,不由一愣,印象中这是她初次叫他名字,侧脸看他,对上她的目光,只见嘴唇微动。那口型不难辨认,是谢谢你。对白露来说,这一声谢情不自禁,也理所应当。如果不是他,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看到这样的景象,至少在还能像孩子般又跳又叫的二十几岁是没可能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