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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祝青青走回来,他迫不及待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悄悄话?”祝青青卷起袖子,动手收拾柜台上的一片凌乱:“我问他是日本哪里人。”方廷玉吓了一跳:“他是日本人?”祝青青“嗯”一声:“虽然他的中文已经说得很好,但还是带一点口音,有的字说得很生硬,让我想起父亲的日本朋友……所以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他倒也爽快,告诉我他是日本关西人,姓小寺。”方廷玉问:“你拒绝他,也因为他是日本人?”“一半一半吧。我父亲还在世时,常跟我讲起唐朝时日本遣唐使的故事,对照如今,说日本人是畏威而不怀德,让我千万要小心日本人,可以交往但不可以交心,牵扯利益往来时更要多加提防。“你听他那句中日文化同根同源,什么同根同源!分明是他们学了我们,明明是师生关系,倒叫他说得好像平起平坐的同学。他今天打着发扬中国传统文化的旗号对宣纸伸手,只怕明天宣纸就成了他们日本的东西。我可不愿做他的帮凶。“再者,他的办法说穿了无非是联营,联营并不罕见,在纸业同仁里也非没有先例。但宣纸不同,各家都是祖传的技艺,说要统一标准,以谁为标准?说要统一品牌,是创造一个新品牌,还是干脆让最有名的那个吞并了其他算了?谁来主持这件事,我们方家说到底是外人,要是从各纸坊里选一家,谁能保证公正无私心?这其中关节太多,骨头难啃,我们方家没必要掺和进这种事里。”终于把所有的样品都归回了原位,祝青青拍打掉身上的尘土,重又拿起那份报纸,递给方廷玉:“与其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倒不如想想别的生财之道。”报纸上,她用笔圈出了一则启事:龙纹造纸厂因故转让,寻找受让方。一九三五年的农历新年来得早,学校寒假也放得早。怕被二叔二婶说在十里洋场玩野了心,一放假,方廷玉和祝青青就踏上了回家的火车。火车上,方廷玉说:“我还是觉得,二叔二婶是不会答应的。他们两个我最清楚,典型的色厉胆薄,天天只巴望着天上掉馅饼,担不得半点风险。”前不久,祝青青给方廷玉看了报纸上刊登的龙纹造纸厂转让启事,对他说,想让方家把这爿厂子接下来,做造纸生意。他们今次回家,除了过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在这件事上说服二叔二婶。如此大事,若没有二叔二婶点头,他们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是断断不可能从方家公账上支出钱来,去做这样买厂经营的大事的。祝青青正一手托腮一手拈杏脯地看报纸,听了他的担忧,道:“我知道,但总要告诉他们一声不是?”方廷玉忧愁道:“他们要是真不答应呢?”祝青青翻一页报纸:“那我就再想别的办法。”不出预料,二叔二婶果然一口否决。“办厂子哪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每年多少人因为办厂搞得倾家荡产?那个什么龙纹造纸厂,要是真能赚到钱,为什么还要转让?”“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方家虽然在走下坡路,但好歹能保住这一家老小衣食无忧,祖宗好容易攒下的家底给你拿出去,万一败坏光了,难不成一家子上街要饭去?”方廷玉原以为祝青青会反驳,但她只轻轻说了句“知道了”。回到卧室,方廷玉问祝青青:“先前你给我讲了那么多大道理,怎么对着他们俩倒哑火了?”之前在上海,祝青青对方廷玉说想办造纸厂,给他讲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她说,奶奶在世时,她们两个就曾谈起过方家的生意,奶奶也觉得方家的生意几十年不变,一年年地走下坡路,日薄西山,终究不是个长法。但她年老,大儿子在外行军,小儿子夫妻不成器,唯一的孙子又年幼且无志于经商,所以也是干着急。自祝青青学做生意起,她就一直想着给方家找一条新的生财之道。到上海后,她四处留心着、观察着,日夜琢磨。也是有一次陈四叔抱怨生意难做,店里纸的销量比往年又有所下降,祝青青正在翻报纸,看着眼前一堆大报小报突然福至心灵。店里宣纸销量虽然在下滑,但上海每天都有新的报纸面世。报纸也是纸,只不过,它们用的不是宣纸,是印刷纸,而印刷纸是机器纸。没有同任何人商量,她独自调查了小半年,发现市场对机器纸的需求十分旺盛。上海有发达的新闻业和出版业,需要大量的印刷纸供给,同时上海也有繁盛的轻工业和热闹的市民生活,做卷烟、做火柴盒、做电影海报、做月份牌,包洋蜡烛、包装点心,印广告……哪里用不到纸?这样大的市场,由国人创办的造纸厂却少得可怜,任凭大宗国外机器纸越洋而来,掏空中国人的口袋。她想办造纸厂,却苦于没有切入点,就在这时,报纸上刊登了龙纹造纸厂的转让启事。她去拜访了龙纹厂的厂长。龙纹厂的许厂长见是个小姑娘找上门,只当她是开玩笑,一开始敷衍她,后来架不住她三番五次地磨,终于肯认真和她交谈。对方告诉她,龙纹厂确实是因经营不善而面临破产,其中除了董事钩心斗角连累生产经营外,也确实有不敌进口纸冲击的原因。他的意思,倒是劝祝青青不要轻易蹚这个浑水。但祝青青的热情未因此受到打击。做生意总是要冒险的,举凡工业产品,从纸张到面粉、灯泡、肥皂、铅笔,大大小小,无论哪一宗,国人入场生产经营时,无不面临着洋货的绝对优势打击。但如今,华生厂的电风扇、亚浦耳厂的电灯泡不也飞进了千家万户?单就造纸行业而言,虽然龙纹厂经营不善以致倒闭,但沪上也并非没有盈利的国产造纸厂。何况龙纹厂无论厂房、机器还是工人都一应俱全,如果要进入机器造纸业,接下龙纹厂这全套的班子是最便宜不过的。许厂长见劝说不了她,只好苦笑着说,反正来询问的人寥寥,如果祝青青实在铁了心要接下厂子,只要有钱,应该不成问题。问题就出在钱上,接下这样一爿全套班子的工厂,所需资金极大。而现在,二叔二婶明确拒绝了从公账上支钱办厂。祝青青倒也不愁,她一边帮方廷玉往地上铺被子,一边闲闲道:“道理是讲给明白人听的,我不做那种对牛弹琴的事。不用公账上的钱倒也清净,免得以后厂子办起来,还要听你二叔二婶指手画脚。”方廷玉问:“那么大笔钱,你打算从哪儿搞?”祝青青替他铺好了被子,自己翻身上床,放下床帐子:“白手起家的人多了,未必咱们就非得靠着祖宗老底。睡觉。”第二天早晨,方廷玉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扭头看,床帐子早已经钩了起来,被褥叠放齐整,祝青青人早起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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