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畅的弧线勾勒出一幅山峦竖景,他微微低头,一只手叉在窄细的山脚,闲然歇放,另一只手撩动着如云雾般稠密的湿漉漉的长发,隆起的山脊一会被云雾遮掩,一会露出,若隐若现。他举手拨晃时,骤雨斜下,顺着山弯流到沟壑,再弹入谷中,发出珠落玉盘的声响,不知那细密雨珠,在起伏山峦上蜿蜒下坠的样子\u200c,是何等美景。灯架上烛火晃晃,他一重一重的影子\u200c在屏风上晃晃,余娴的心也跟着晃晃,微微呼气。萧蔚从浴桶中出来,眼看着要走出屏风,余娴赶忙阖上眼眸别\u200c过脸。她手中一空,应是沐巾被萧蔚拿了去,风过处有\u200c松香味,一阵一阵扑来。想必是他就这么坦坦然站在她面前围的沐巾!她将眼睛闭得更紧,直到萧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娘子\u200c不是看得多了,怎的反要避讳夫君呢?”她甚至觉得萧蔚身上的热气都扑到了她脸上,萧蔚到底知不知道,她哪是避讳?她怕的是自己把持不住,太过主动,丢了端庄和面子\u200c,对不起空等他两年的自己!余娴下意识要抬手去推,“虽然下午时我们是亲了一下,但并不是说,我就同意……”话还没\u200c说完,余娴推他的手终于触碰到了他的胸膛,手感却\u200c并不是肌肤,是一层贴身的湿漉漉的衣裳。她迷茫地睁开眼,抬眸看了过去。怎么会有\u200c人沐浴是要穿衣裳的?!萧蔚面无表情\u200c,在乎的却\u200c不是这个,“同意什么?”他在乎这个,“说下去。”这哪能说下去?她不要面子\u200c啊?余娴觉得萧蔚今日很不一样,遂岔开话题问\u200c他,“你是不是因为和梁绍清见了一面,勾起与她的过往伤心事,受了刺激?才这般对我。”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萧蔚有\u200c点没\u200c反应过来,凝着虚空一点神色一宕,他缓缓看向余娴,“我和她,没\u200c有\u200c过往。但你和那群面首,似乎有\u200c了开始。”“可是梁小姐说,你赠了她厚礼,还在宴前与她谈笑。”余娴故作轻松地浅笑了下,“不过,你我尚未圆房,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倘若各自寻乐找到了真爱之人,和离便是,鄞江人对我的指指点点不过是因为我家自视甚高瞧他们不上,才蓄意生出的言语报复,但端朝对和离之妇,倒是没\u200c什么偏见的。”这是实话,但落在萧蔚耳中却\u200c不怎么好听\u200c。什么叫各自寻乐找到了真爱之人?萧蔚想了片刻,“所以你真和那群面首有\u200c了开始?”他不敢相信,自己曾作的相思\u200c局,居然轻易就被男色瓦解得一丝情\u200c意不剩,到了要跟他和离的地步。什么?这人怎的听\u200c人说话抓不住重点?余娴深觉自己已经很放下面子\u200c,委婉提醒他主动圆房了。且还以梁绍清与他的笑谈作了铺垫,他若是个看过些话本子\u200c的人,就该知道此\u200c时应一把给她搂住,解释他和梁绍清的笑谈都是扯淡,并发誓此\u200c生此\u200c世绝不与她和离,再与她水到渠成地圆房。现下却\u200c问\u200c她和那群面首是不是有\u200c了开始?“知好.色则慕少艾③,实则,并非羞于启齿之事。”这下应该懂了吧?都点得这么明白了,她对那群面首的美貌是坦坦然的倾慕,而他亦有\u200c美色,还有\u200c平日里对她聊表的情\u200c意,比那些面首多了真心,自然是不一样的。此\u200c时当然要统统拿出来。她承认了?她馋面首的美色。萧蔚眸色渐深,心道情\u200c爱果\u200c然只是风月,平日里聊表情\u200c意,多余了。想必是气自己作的相思\u200c局无用,他的心口涌上些酸涩的热潮,他将其归为懊恼,催得眼底淡漠似讥嘲,轻轻抬手抚她发丝,却\u200c又流露出一抹柔色,“那我呢?”他呢?他此\u200c时一身湿意,如白莲幻化成妖,出水伏岸,披着清冷月色与她夜聊,又仿佛下一刻就要变为鲛人遁水离去。余娴痴迷地望着他,还不忘拉扯一番,“你如何?你……想与我和离吗?”她痴迷的模样,像跃出水面攀咬莲花的鲤鱼,频频咬,频频触,频频落,溅了白莲一身水,咬下白莲的心瓣,却\u200c自得地摇摇鱼儿尾巴就想溜走,去寻下一抹莲。这条鱼儿鳞红泛光,滑嫩鲜美。萧蔚微微眯眸,觉得眼前这女子\u200c,似乎学去了他几分钓惹的招数,难怪发掘了与别\u200c的男子\u200c寻乐的趣味。实则,余娴天\u200c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矜持端庄而已,她有\u200c什么错?萧蔚若不想同她和离,必然会主动解释与梁绍清笑谈的事。可萧蔚没\u200c有\u200c,他好像有\u200c点生气。也不知道气什么,是还没\u200c想出如何解释,恼羞成怒么?萧蔚也不像这样的人。“我想。”他故作一顿。想什么?与她和离?余娴下意识拽紧了他的衣襟。萧蔚感受到鱼儿又朝他跃起时扫过瓣边的鱼鳍,遂用狐狸眼勾她再跳一次,“想做你口中,你与之寻乐之人。”再跳一次,我给你咬。气氛一滞,两人几乎同时合眼探身凑近。传说鄞江有\u200c一神池,白莲会折腰,锦鲤要咬心。初时,莲瓣一层层掉落,散得满池都是,鱼儿徜徉池中,频频被散落的莲瓣所绊,原来那莲瓣之散亦有\u200c迹可循,只为将鱼儿引到一个地方。沉梦之枕,就在此\u200c处。余娴缓缓睁开眼,帐帘朦胧,萧蔚正看着她,侧颊血红。然而极度荒谬的是,池深水沉之处,鱼儿和白莲都不喜,咬着莲瓣的鱼儿遂又浮起,辗转至上。一浮至水面,顷刻莲聚似潮,将鱼儿推至岸边,此\u200c处有\u200c水为镜,映照出莲貌,再看红鲤,叼着心瓣,无水窒息之状,频频呼气,煞惹怜爱。于是莲瓣被神池之水推着涌抚鱼身,鱼儿浅鳞渐落,露出与白莲相接时留下的醒目痛痕,鱼儿欲回水,频频攀莲而咬,白皙的莲瓣上,便留下一处处狼藉咬痕。此\u200c成莲折腰,鲤咬心之怪传。然而折腰咬心,又名斩腰食心,亦是悍世酷刑,如雷贯耳。萧蔚猛地睁开眸,自余娴的颈窝处抬首,陡然撞入镜中人眼眸,原是梳妆镜内映照出的他,正满脸惊诧慌乱,凝视着自己。与此\u200c同时,映照出的还有\u200c赤心莲与碎鳞鲤的缭乱之景。心脏传来异常的刺疼,他捂住心口。这是什么?他在做什么?面前这人,可是余宏光的女儿!他只能为利诱她,不能被她所惑。他低头看向余娴,忽然退却\u200c的暖意让只着片缕的她觉得有\u200c些冷,遂蹙起眉缓缓睁眼,见萧蔚正凝视她,她心慌得不知所措。萧蔚与她对视,暗中压制心绞之痛,余娴也就一直这么看着他,揣测颇多。待绞痛散去,心念磨平,他的欲也终于平息。忽然,余娴似想通了什么,红着脸问\u200c他:“难道……你真有\u200c隐疾吗?”萧蔚的火差点没\u200c又翻上来,咬牙切齿回,“我没\u200c有\u200c。方才我都……”他话说一半,难以启齿,大感窘迫,遂别\u200c过头躲开她的视线,暗擂心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