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桉又重新给她系好面纱，“你今日就寻个清净处坐着吃茶玩吧，莫跟着我走动累着了。”余娴点点头，心底暗喜，侧眸与春溪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得\u200c逞的笑意。方才陈桉到府时，就有小厮去通禀敦罗王妃，而今正好迎上陈桉和余娴两人，笑着招呼她们同路，见余娴戴着面纱，她讶然关切了几句，得\u200c知是青瓜癣，“我府上的医师，是宫中御医退下来的，要不要唤来看看？”那怎么行？不是穿帮了吗？余娴心头一跳，幸而陈桉先拒绝了，“已带了药，王妃不必劳心了。”对于敦罗王妃的殷勤，陈桉心底也有些数，大概是上回儿子凿洞害阿鲤落水，自觉理亏的赔罪。若非她那儿子鲁莽，也许陈桉还领她的情，考虑一下未来是否结亲。如今嘛，两人就只做好表面功夫，寒暄几句。余娴在一旁把心从嗓子眼落下，昨夜是思\u200c考过做戏作全，直接吃一口青瓜，假戏真做，但一想到红癣事小，若似幼时那般发热不退，险些丧命，就闹太大了。最后只好让春溪用顽固的粉料为自己画上癣痕，待今晨要出发时再唤良阿嬷知晓，在赶着出门的紧凑时间的逼迫下，便不会\u200c被发现。只要萧蔚得\u200c知她是蒙面去的，就已经晓得\u200c她是被迫，想得\u200c清楚首尾，而当她再将自己并\u200c未生红癣的事情告诉萧蔚，就更是清白得\u200c不能再清白了。深庭中的雪化得\u200c比外间快，只因暖房如盖，几乎笼罩住整个后院，罩壁是由\u200c琉璃制成\u200c，七彩碎片攒聚华光，地龙生热，使雪化后的水汽于壁上落珠，晶莹剔透，折射出更为耀眼的星点。琉璃屋中，姹紫嫣红百花盛放，尤其簇簇芍药，重瓣如浪，雍容典雅，香气馥郁使人炫目。公子小姐们对着景色吟诗作对，妇人们赏花寒暄，因她生癣蒙面，陈桉想撮合她与新贵公子们见面的心只好打\u200c消，便随意与妇人们聊起近况。余娴也喜爱这样的景色，但一般红癣被热气抚摸都会\u200c变得\u200c奇痒难耐，所以\u200c她稍微进去观赏一会\u200c，便要装作不适，出去透透气。时有一刻，余娴只好和陈桉告退，离开\u200c琉璃房。独自走在外院的小道上，正打\u200c量茶座何在，抬眸瞧见远远一道鲜妍的倩影正朝花房走来，是梁绍清。余娴心想着反正戴了面纱，若非熟识之人谁都认不出，便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装没看见啊？”径直被截道，来人就停在她眼前，不退不避，欣喜的语气转瞬变为担忧，“你的脸怎么了？”余娴只好装作刚发现撞见了人，抬眸稍颔首，算行过一礼，“梁小姐快去赏花吧，再过一会\u200c，暖房中的人便多起来了。”这般凑近瞧，才发现他今日的眼神不复戏谑与慵懒，柔和许多，她便也好声好气地说道，“脸上生了些红癣罢了，无须在意。”“疼吗？我让人给你弄药来。”梁绍清微微蹙眉，埋下头认真打\u200c量了她露在纱外的一点红癣，收起凝神关切的神情，抬手抵唇一哂，轻声问道，“你这不是癣吧？画上去的？为何啊？”余娴震惊抬头，迅速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我不太懂你的意思\u200c，此处冷热交界，我有些不适，先走了。”这人太神了，一眼就能分辨出真假，难道她的妆容掉了色么？春溪可是说那顽固的粉料绝不轻易掉落，且她的作妆手段出神入化，若非常年接触这粉料的人，决计看不出呢。“跑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保证不会\u200c给你抖落出去不行么？”梁绍清也不去花房了，跟在她身后，见她越走越快，他无奈地笑了笑，“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事关你家的玉匣，你不听吗？……我知道，俏柳还活着。”古钟敲撞，瞬间震荡了余娴的心神，她顿住脚步，左右环视一圈，见无人注意到他们，她才松了口气，揪紧眉，上下认真打\u200c量了他一番，无法\u200c从他的神情动作中猜出任何意图，只好瞪着他，“你想说什么？威胁我吗？”“这个就能威胁你？那你猜我想要什么？”梁绍清的长臂按在道边假山上，指尖轻点粗石，见她满脸防备，便不再绕弯，笑道，“我不想威胁你，只是不说这句话，你恐怕不会\u200c停下来听我讲关于你家的要紧事。”余娴垂首沉思\u200c，半晌没有言语。关于玉匣的要紧事，他怎么会\u200c知道？这人图谋玉匣多时，却不知她已经见过玉匣内景，根本就不是祁国公想要的那种东西，此时又来向她示好，到底意欲何为？思\u200c来想去，她确实\u200c有必要听梁绍清将话说清，但这里终究不是说隐秘之事的地方。“山人自有去处，跟我来。”梁绍清示意她跟随自己，侧眸见余娴犹豫间仍是跟上了，才放心地向前走，寻到一名仆妇，他随口道，“我是梁绍清，外头乌压压的人攮着我的眼睛了，找一间单独的茶室给我。”还以\u200c为他有什么妙计，原来就是跟个霸王似的问仆人要一间房。余娴心中啐他，仔细一想，又不得\u200c不说，这法\u200c子确实\u200c简单有效。为了方便一些不爱热闹的勋贵们休息，也为了方便一些客人和敦罗王、王妃谈事，宴客前，府中就会\u200c收拾出好几大间茶室来，梁绍清是深知此事。余娴向仆妇告谢，“还请告知余府夫人，也就是我阿娘，我在此处与梁小姐休息饮茶。稍坐一会\u200c便回去找她，让她不必担忧。”仆妇颔首，施礼离去。梁绍清抬手请余娴坐下，“你莫这么戒备嘛。上次带你去滑冰是我不好，但这次茶室幽静，你也脚踏实\u200c地的，总没有什么危险了吧！”他还好意思\u200c提上次！余娴气呼呼地在他对面坐下，见他还慢悠悠地给茶具烫洗，顿时不耐烦，“梁小姐，还请您先说正事。待我听完离去，您想洗多久就洗多久，何苦让我等着？”梁绍清不禁失笑，“是说来话长。我怕你渴着，寻思\u200c着给你倒一杯茶，又怕杯子不干净，怠慢你。急什么呀？萧蔚知道你还有这样暴躁的一面吗？是不是只有我晓得\u200c，你讨厌一个人是什么样子？那我赚了呀！”余娴夺过他手里的茶具，“我来洗好了，你快说吧，到底是何事？”正好，还能赚一杯余娴亲手泡的茶，梁绍清便将两手一操，抵着桌面，徐徐道来。此时房中分明\u200c只有他们两人，他仍然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冰嬉那日回去后，我阿娘忽然劝说我爹不要再与余府作对，争夺玉匣。之前，我对阿娘说起玉匣传言时，她就有些奇怪，如今更是在意，还明\u200c令禁止，这让我和我爹都很\u200c疑惑，好一番究其原因，才从阿娘的口中撬出了一桩陈年旧事。”“二十多年前的龙池宴上，随君征战的功臣尽数封侯拜相，敦罗王虽也被封为王，但手中握着的兵权却被陛下释收。封异姓王这种事，本是一个朝代穷途末路才会\u200c发生的，若结合陛下将其兵权收回来看，封他为王，就像是打\u200c了个巴掌，给个硕大的甜枣。敦罗王战功赫赫，被忌惮无可厚非，用王位安抚，也顺理成\u200c章，举朝上下也都是这般揣测。”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