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道:“谢谢两位老人家,恕我不能起来叩谢,就在枕头上叩谢二老吧。”说着,头歪着在枕头上连连摇曳了几下。高氏早是不能说什么了!只是手扶床沿,望着梁山伯,唏唆的哭。梁山伯望着四九道:“四九,你过来。”四九连忙挤过来,将身子俯着依靠床沿。梁山伯道:“我很对不住你,跟我七八年,一点儿好处没有得到。但我的二老决不会亏待你的,请你放心。”四九连连说是。泪珠子落个不止。梁山伯道:“还要跑一回路,我死之后,家事不用你管,你赶快到祝家去报信,你说,我家还没收殓,静等小姐前来,以为最后一面。祝小姐听说,一定会来的。”四九答应不出来,泪珠落着,只管点头。梁山伯道:“爹,妈,刚才爹爹说了,已大半下午了,我要走了。”高氏走靠附近床沿道:“你……你……你不能走呀。”梁山伯两只手由丝棉被伸出,一只手牵着梁秋圃,一只手牵着高氏,很久很久,不能作声。最后才道:“我对不住你二位老人家。但是男女婚姻事件,千万不能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主,总要听凭儿女自愿。你二老是能听凭儿女双方自愿的。但祝家父母却不然,只晓得势力,父母虚荣。儿这一死,叫做父母的看看,尚有为男女婚姻事件以死力争的人。”说到这里,声音模糊,慢慢四肢无力,便觉有进气无出气,梁秋圃将他两只手轻轻的放下,与身子放平,就觉得进出都没有气了。 十七、最后一面 梁山伯过世去了。梁家少不得有一番杂乱。梁秋圃把四九找到一边道:“家里自有一番忙乱,但你也不必管他。你骑一匹马赶忙到祝家村去。关于梁山伯病后的事,自然你都会说,我现在希望她来一趟,以为此生最后一面,所以梁山伯还等着她未曾收殓。”四九答应晓得。梁秋圃道:“你骑了马去,大概半夜可到,那就不必去敲门了,等候天亮再去。你看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四九道:“无论如何,明晚深夜,也要赶回来。”梁秋圃认为对的,牵了一匹马来,四九骑了就走。果然大半夜就到祝家村了。四九在村子草亭里打了一个瞌睡,等到天色大亮,方才去祝家报信。四九已是门路很熟,遇见看门的略微一说。在看门的那方一听见报告,知道这是急事,把马牵过去拴了,便带四九来到会心楼下。正要叫喊,只见银心摘了一捧花,正要进屋,一眼看到四九,便道:“四九哥,来得好早啊!”四九道:“昨晚跑了一晚,自然不晏。”银心道:“梁相公的病,好些了吗?”四九垂泪道:“死了!我就为这事来报信了。”银心听了这话,手上的花,完全落在地上,问道:“死了?哎哟!”四九就把梁山伯临危的言语说了一遍。银心也垂泪道:“那天吐血回家,我就知道不好。昨晚三更以后,小姐忽然惊醒,我也被惊醒,还以为今天或有信来,梁相公病—定好了,原来是永别了。”四九走进两步道:“现在应当给小姐报信。”银心道:“慢来,等我把小姐引到楼上,你再去报信。不然,小姐性子急一点,你说句不好,她哭倒在地,让员外安人知道了,又说我们不是。”四九就站在楼下,银心擦干眼泪就往里走,到了房里,祝英台要往外走,看见银心空着两手回来,问道:“花呢?”银心道:“你到楼上,有话禀报。”祝英台沉吟着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银心道:“你到楼上去,就知道了。”说毕,她就先走。祝英台心想鬼鬼祟祟,到底有什么事,也跟着上楼来。银心见祝英台神色还自然,便道:“关于梁相公的消息。”祝英台手扶桌子沿,问道:“病好了些吗?”银心道:“现在四九在楼下,叫来一问,便知端的!”祝英台把手轻轻的拍着桌子沿,皱了眉道:“叫他快来呀。”银心于是大声叫四九,便见四九匆匆上楼,见祝英台施上—礼,接着跪下磕头。祝英台道:“梁相公病可好点?”四九道:“祝二相公,你莫性急,梁相公……昨天下午过世去了。”祝英台两手扶住桌沿,立刻脸上变得灰白,问道:“他死了?”四九道:“是的,昨日下午死的。”祝英台身子向后一坐,落在圆墩上,两眼的泪珠,如暴雨—般往下落,哽咽道:“我道……早是不可救药了。”四九站起来,也陪着落泪:祝英台坐着哽咽,只见泪珠直滚,一句话也不说。银心也是垂泪,走到桌子边道:“小姐莫哭,听四九还有什么话说。”祝英台把袖子擦干眼泪,便道:“是的,梁相公临危的时候、还有什么话?”四九道:“临危的时候,我站在床边。梁相公死之后,我赶快来报信。现在我家从他叮嘱,还没有收殓,静等小姐前去,为最后一面。”祝英台突然站起来道:“我去我去,叫他们预备车子。”银心道:“去虽去,也得禀明员外。”祝英台道:“员外不许,又奈他何?”银心道:“所以你说你去你去,也无人敢预备车。也无人预备……”祝英台道:“不用说,他全都明白。现在同去见员外,他愿意我去,那是很好;他若不要我去,我情愿一死,也对得住梁兄。”银心道:“这事虽不用那样办,但话硬要那样说。”祝英台道:“好!我们同去。四九,你在这儿楼下等一等。”于是他二人一路来至上房,只见二老刚刚漱洗完毕,滕氏见祝英台满脸是泪痕。便道:“大清早起来,我儿为什么有不悦之色?”祝英台站在窗户边,因道:“梁山伯家来人报信,梁山伯昨天死了。”祝公远坐着对门椅子上,手一拍腿道:“哦!他死了。”祝英台道:“我与他三年同砚,如同骨肉,他这一死,我要前去吊祭一番,特意来告知父母。”滕氏和祝公远并排坐着,便道:“什么?儿要前去吊祭一番。”祝英台道:“正是!”祝公远道:“我儿胡闹。我儿是闺门千金小姐,为太守未过门的媳妇,根本就不宜乱出房门。何况梁家青年丧亡,正是不幸的家庭,儿去不得。”祝英台道:“我同砚情深,他家不幸,正是我的不幸,我非去不可!”祝公远道:“你不怕马家怪罪于我。”祝英台见窗户上有一把利剪,顺势就拿在右手,作个要扎的样子道:“让我前去,那还罢了,若不让前去,剪子在手,就当父母之面,一扎完事。”滕氏急摇手道:“快放下剪刀,你要去,让你前去就是了。何必提刀动剪。”祝英台道:“爹还没有答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