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跟我来这个!”薛明一听吓得赶紧站起来。“我们家可不干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事儿!他们俩离不离和你没有关系,你少惦记我们的正经航线!”薛明把话说完就急匆匆走了,半点情面没留。宋衍脸上的笑容在包厢门关上的瞬间冷了下来。好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怪不得陆知远敢按着头欺负你们。借船走货的事儿本来就是编的,吓走他也在意料之内。但是该放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接下来,就等着薛佳回国了。他摩挲着手中的打火机,咔哒一声按下去,蹿出来一抹橙色的火苗。你说是吧,沈轻程。他对着这火苗说。你对陆知远,有恨,也有情。好好的一片情,要是被洒上一把沙子,是不是就只剩下恨了。毕竟,含了沙子的情,可令人膈应呢。他得意地笑,眼眸里深不见底。他徐徐拿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下次见面,你会拿新火机给我的。*陆知远是会养人的。一场伤病下来,沈轻程居然还胖了一些。揽镜自照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镜子里面的人白里透红言笑晏晏,容色饱满舒展,竟依稀有些六年前的样子。不再是低眉垂眼形容枯槁。果然人还是要在蜜罐里泡,蜜罐里泡久了,再苦的人也能有些千娇百媚在眼角眉梢。福相和苦相都是人生境遇的真实写照。陆知远看着自己精心养出来的玫瑰花,满意得不得了。于是终于舍得让她出门,心满意足地带她去医院看奶奶。其实,陆知远赌对了。相处久了,人和人之间总是会有余地。美嫦娥清冷冷,哪得无情。何况,他这样的殷勤小意,是块石头也捂热了。奶奶一见她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眼见孙女被养的生机勃发轻快欢喜,奶奶趁沈轻程去厨房做饭的时候一把拉住陆知远,眼中已有泪水。“知远,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你照顾她。如今见她有了你,我死也能闭眼了。”陆知远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在沈轻程的世界里陷的太深,信誓旦旦地和老人家说放心。吃完饭沈轻程不想坐车,说要散步回去。沈轻程如今和他亲近了不少,愿意向他提要求了。她要什么,陆知远哪有不答应的。于是让司机过来把车开到前面等着,自己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路灯下慢慢走。沈轻程难得有这样温馨柔和的心境。她抬头看了看橙色的路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日子是不是也可以一直过。旋即她叹了口气暗暗对自己说,沈轻程,别让我看不起你。她一路往老城区里走,她喜欢这样的市井气息。陆知远伸手要帮她拿包,她不肯给,只是自顾自走着。路过剧院门口,偏生看到门口的海报,今晚演的是京剧武家坡。陆知远简直看不得京剧两个字,生怕勾的她想起来朱言的事又和自己翻脸。他好不容易把人巧取豪夺到手,捧在手里都怕摔了。但他也不敢拉沈轻程走,他怕沈轻程本来没想起来,自己的异常反而提醒了她。于是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好的一个男人竟然瞻前顾后起来,只站着看沈轻程的反应。沈轻程如今想起来的却不是这个。为着心头升起的对陆知远的那一丝留恋,薛平贵这个负心汉的故事仿佛在扇她巴掌一样,她只觉得羞愧难当。薛平贵抛下发妻他乡另娶,而陆知远,也是有正经妻子的。自己做三不说,居然还升起了一丝天长地久的期待。她从骨子里瞧不起自己。陆知远在身旁站着,看她的表情不见波澜,终于忍不住问她,“在想什么?”沈轻程垂眼笑了笑,“没什么。”转身又继续向前走了。陆知远见她垂眼笑便知道不好。这是距离感的象征。他好不容易才让她离自己近一点。于是他突然就急了。一把拉住她道,“你必须告诉我。”灯光下男人的眉头皱的很不成样子,着急得像天要塌了一样,他的呼吸急促起伏,鼻尖上甚至有隐隐约约的汗意。沈轻程本不想理他,此刻见他如此紧张,不由得心下一软,笑了笑拿话岔开。“没事的。”沈轻程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只是想起来武家坡里的一段戏词罢了。”“什么词?”沈轻程难得的温柔对陆知远有绝对的安慰作用,他的声音明显平和了许多。“薛平贵回寒窑见王宝钏的时候,宝钏不认他,说我的丈夫没有胡子。”“薛平贵叹了口气说,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人都是会老的。”“王宝钏说寒窑哪有梨花镜?薛平贵便让她去水盆里面照容颜。”“宝钏照见了自己的两鬓斑白之后内心凄怆,抬头要薛平贵再往外退一步。”“薛平贵一连退了好几步,宝钏都不满意。于是他说,后面没有路了啊。”陆知远正听得入神,沈轻程却突然抬眼问他。“你猜,宝钏说什么?”陆知远思忖了一下摇摇头,但终于趁机把他一直想接过来的包接了过来。路灯下的夜花映着她带了浅浅笑意的眉眼。“宝钏说,后面若是有路,你也不回来呀。”这是多么凄婉而又婉转的抱怨。你把我丢在寒窑18年,18年来我的青丝变白发。如今你回来了,要不是走投无路,你哪里又愿意回来呢。这样凄婉的抱怨啊。沈轻程轻轻说着这句话。似是在说自己,又是在说他。后面若是有路,她也不会跟着他。他逼自己的那天,说的便是她入了穷巷。而他呢?正因为后面有路,所以从不管自己真正的妻子。当日她借戏骂他,无义的王魁比你强。实际上,薛平贵也比他强。论起来薄情寡义夫妻情薄,有谁比得上这个陆知远先生呢。陆知远原是听不懂这些。但沈轻程这样一句句拆着讲,他也听明白了。后面若是有路,你也不回来呀。这是说自己薄情。她说这句的时候语气里甚至带着清清浅浅的娇嗔,勾得他心发痒。于是他心头一动,不知道为什么话就脱口而出。“不会的。无论有多少路,我也只走有你的那条。”沈轻程不料想会听到这样的话。怔了一怔。陆知远还是会哄人的。怪不得那么多女孩前赴后继。她想。于是她笑笑,说,“谢谢”。陆知远也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收到的是个谢谢。他显然是不甘心的。但似乎也没什么可说。于是他不由得郁了一郁。又不信我。他忿忿地想。第22章 被围观了一场的物件可能是第六感的作用,心底那丝隐隐的不安终于在一个清晨哄然爆炸。陆知远起床,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她的脸,却又不舍得吵醒她,于是轻手轻脚地去上班。沈轻程在睡梦中隐约知道他离开,翻了个身打算继续沉睡,却隐隐约约听到楼下的嘈杂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