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侧身。奚迟没有任何防备,一抬头,眼前随着桑游侧身原本变得空落的场景骤然被一道人影填满。江黎站在那。晚风拨开楼前梧桐,夕阳剪影落在那人身上,将影子拉得极长。撞上视线的一瞬间,奚迟一怔。不知是暮光照着,还是身上校服的温度,竟觉出一种奇妙的暖意。那暖意并不浓郁,比起浇个透的日色,更像透过指缝、树缝落下的薄薄天光,不重,如绢似绸绕着。很陌生,也很……舒服。桑游顺着江黎的视线转头看向奚迟,又顺着奚迟的视线,重新看向江黎:“?”“上次你不承认,这次被我逮住了吧,你是不是在看江……”身侧的人已经重新趴在桌子上。“……”最后一排几位都没再说话,教室很快静到落针可闻。许云锐转了转笔,不着痕迹喊了声:“黎哥。”等了好一会儿,身旁人才冷淡平静应了一声:“说。”“明天代表西山发言的好像不是桑游,是他旁边那位,”许云锐声音压得更低,“你认识吗?若木家那株独苗。”最后数式答案落下,江黎停笔。许云锐见缝插针:“不过我也没听说若木怕冷啊,这三十多度的天怎么还披一件?”“我不是八卦,就是单纯对三不五时就在联考中压你一头的西山秘书长感到好奇。”江黎:“发言稿在办公室桌上。”许云锐:“……啊?”他有讲什么发言稿吗?江黎垂着眸子,头都没抬。“既然闲,准备一下,明天上台。”“……”许云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十八张卷子开始畅游题海。日色西沉,江黎伸手拿过放在桌角的冰水,喝了一口,余光不经意扫过窗台。奚迟脸朝窗的方向趴着,晚风微凉,过窗而入,把校服外套吹得微鼓。少年清瘦,哪怕掩在宽松校服下,仍能看到肩胛骨突起的线条弧度,余晖一衬,竟有些不合时宜的柔软。江黎多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翌日,开学典礼如期而至。运动员进行曲接着起床钟响个没停,奚迟被吵得头疼,瞪着天花板好半天,才伸手在床头摸了两下,拿出手机一看,里头躺着两条未读消息。【你游哥:去医院了。】【你游哥:好饿。】奚迟面无表情,敲字。【Chi:别饿。】【Chi:快去快回。】起身下床顺着窗户往外一看,操场上人潮窜动。……头更疼了。奚迟顺手给王笛发了条消息,出门径直走向学生会,找了个安静地方补觉。半个小时后,学生会办公室窗户从外被推开,王笛的大脑袋探进来。“迟哥,主席台集合。”被打通的操场已然被红色横幅拉满,无一例外,全在庆贺那“里程碑的一拳”,一星期过去,碎石砂砾被彻底清理,再看不出“界碑”的痕迹。台上主持老师激情澎湃,台下所有学生奄奄一息。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好,还能忍,死都要捱到迟哥/黎哥发言,把掌鼓烂,从气势上强压他们一头。奚迟没入座,就靠在主席台一侧台阶上候场。补觉的效果似乎不太好,太阳穴砰砰跳个不停,整个人都头昏脑涨。奚迟闭着眼睛胡乱揉了揉,片刻后,转头盯着身旁的王笛。王笛被盯得浑身发麻:“迟、迟哥,怎么了?”还不等奚迟认真思考现在换王笛上的可行性,台下响起炸街似的掌声以及欢呼。声音太大,甚至盖过了话筒的声音。主持老师只好提高音量再重复了一遍:“大会流程第六项,有请原西山学院学生代表奚迟发言。”奚迟叹了一口气,缓步走上台阶,几乎没做任何准备工作,低头确认立麦开关后,调整位置的间隙便慢声开口。“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上午好……”清润的声音一出,台下倏地收声。“这次稿子谁写的,竟然在‘同学们’前面加了个亲爱的,以前迟哥发言不都直接‘同学们’的吗?!”“录下来了没?那句‘亲爱的’。”“喜报!迟哥喊我亲爱的!”南山:“……”西山这群人有病吧!几百来字的发言稿简短利落,奚迟扣着时间准备尽快结束。可就在发言堪堪过半的时候,一种熟悉的寒意倏地冒头。奚迟心口猛地一跳。……不好。寒意不留退路扑过来,不像之前缓滞的感觉,很凶,几乎是一下子疼起来。疼得奚迟有点蒙。连锁反应一股脑出现,很快,思绪不受控地被打断,连带着发言都卡顿一瞬,奚迟皱了皱眉,用最快速度调整好状态。过程很短,几乎没人发觉刚刚那一下异样。只有站在台侧的一个人抬头,往发言台看了一眼。强撑着捱到最后一句话说完,台下掌声再起。奚迟没做任何停留,转身向后。一股难耐的酸胀感从太阳穴的位置一路向下,漫过眼眶、鼻子,身体好像很空,又疼又冷。身旁有人说了什么,他也没法认真听。各种不适让他升出一种好像只要一开口,鼻尖的酸涩感就能把眼泪逼出来的错觉,而那错觉还不断在身上叫嚣——你可以试试。奚迟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念头。快走。得找点什么。念头压迫着神经,奚迟低头快步向前。视野中慢慢延伸出一道人影。那道人影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擦肩而过的瞬间,奚迟身体忽然一晃。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抓住了眼前那人的衣角。奚迟眨了眨眼睛。更蒙。脑海里“快走”的念头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字。——找到了。奚迟:“……?”找到了…什么?他一抬头,看到江黎的脸。奚迟:“???”江黎很轻地垂眸,看向那只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绷出一片青白。江黎没说话,视线缓慢上移,最终落在奚迟脸上。奚迟被烫了一下似的松手。“抱歉。”话一出口,酸涩感卷土重来,眼角湿润的水汽明晃晃告诉他,“只要一开口,眼泪能被逼出来”的错觉不是错觉。它赢了。“没事,”江黎语气极其轻淡,听着眼前人明显带着点鼻音的声音,“不舒服?”“……没。”身体像一个突然失灵的仪器,怕多说一句真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掉下来,奚迟微一侧身,给江黎让道:“老师在喊你。”江黎没多停留,收回视线,径直往前。下一秒,还没来得及抚平的衣角再度被拉紧。 ', ' ')